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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血同盟系列之二] 王子的契约(出书版) BY: 闪灵 文案: 地下王城的吸血鬼王子菲利,从懂事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自己所拥有的无上权利。他可以从任何人类贱民中挑选食物,也可以随时随地享用到香甜醇美的血液。 可菲利却受到了泽的吸引,一个他唯一不能得到的存在。 违反"不能伤害人类王位继承人"的这个古老契约究竟会带来什么样严重的后果菲利并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非得到泽不可,无论要用什么样的方式。 而无论吸血鬼王子殿下如何努力,却发现自己和泽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是了,他们原本就是狩猎者与猎物间的关系,又怎能勉强猎物爱上自己呢? 但身为高傲皇族的菲利又怎会轻易放弃,就算要破坏古老的契约,就算要违背吸血鬼的天性,只要能有一瞬间接触到泽的内心,他就能感到幸福。 猎血同盟系列第二弹,吸血鬼世界里一段缠绵的爱情故事。 楔子 菲利殿下第一次遇见泽的时候,是在他首次出巡地下王城的那一天。 作为吸血鬼皇族这一代的长子,菲利几乎从懂事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自己所拥有的无上权利。比如,他可以从任何人类贱民中挑选食物;比如,他可以随时随地享用到香甜醇美的血液。 而这种理所当然,从他遇见泽的那一天起,有了变化。 穿过灰色阶石、长满青苔的大道,十二岁的菲利殿下带着吸血鬼皇宫中的侍卫队,来到了贵族们极少亲自前来的人类圈养地。 低矮的房屋,昏暗的烛火,从家中惶恐而出、团团跪下的贱民...... 这些,和花团锦簇衣香鬓影的皇宫实在有天差地别。 看着贱民区那简陋的一切,菲利殿下显然在这首次的出巡中感到了一点厌倦,以及随之而来的必然饥饿感。--谁能看到跪在脚下黑压压的一群食物而不饥饿呢? 他们额前的青筋正因为恐惧而突突地跳动,欢快的血液正在细小的血管下勃勃流淌,甜香的气味几乎扑鼻而来。 年幼的王子殿下缓缓地环视了一下脚下低跪的人类,最后,眼光落在了最前方一个小小的身影上。 月光初升,照在那个唯一没有跪拜的男孩身上。七八岁的,人类孩童的模样。 彷佛感觉到菲利的注视,那个男孩悄悄抬起头,在满地低首的人类中,好奇地,直视着菲利的眼。地下王城一向清冷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奇迹般地有了温暖,浅黄和银色的光线交织起来,如梦如幻。 精致到吹弹得破的粉红小脸上,有秀美挺立的鼻翼和黑如点漆的瞳仁。乌黑的发丝垂在饱满的额头,彷佛像是宫廷里最昂贵的黑丝绒锦缎。 可这样的东方外貌特征充分显示了,就算有着能令菲利窒息了一下的美丽,就算穿着和四周的贱民完全不同的精美衣裳,他也只能是一个人类的贱民。 这个地下王城里,被圈养起来当作食物的人类,都是有着东方人类的面貌特征的,一望便可以轻易辨认出来。 被这明显不同于吸血鬼一族的美貌蛊惑了似的,年幼的皇子走了过去。同时,他忽然注意到这男孩雪白的脖子上,系着一块莹红如血的宝石。那血红的妖异之光隐约流动,强烈吸引了他的目光。 血灵宝石?那不是血族的守护宝石吗?为什么会挂在一个人类的脖子上? 好奇地,他伸出了手。 一阵红光,那块宝石的中心忽然发出了耀眼的强光,如转轮般回旋扩散,刺痛了他的眼,灼烫了他的手。 "啊!"飞快地缩回手,良好的教养和王族的尊严迫使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楚的低哼。 绕过那块宝石,他冰冷的手指,疾速地把纤长苍白的小手,按在了那个男孩的脖颈上。 那个孩童身边美貌的人类女子,看着他的惊怒,在一瞬间苍白了脸。 "不,殿下!"她低声惊叫,在得不到响应的情况下,转头乞求地看着菲利身边的侍卫长。 可她身边的男孩,显然并不了解即将发生的危险。看着面前漂亮得炫目的吸血鬼少年,他只是感觉那冰凉的、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指弄得他有点发痒。 出乎所有人意料,这个小小的人类男孩居然向着菲利伸出了滑润柔软的小手,轻轻碰了一下吸血鬼殿下的脸庞,咯咯地轻笑起来。柔软而清脆的孩童笑声回响着,在一片屏息静气的沉默里,打破了惊恐,消弭了不安。 菲利没有躲闪,皱眉看着男孩的反应。半晌,他才认真地回头,看着身边的侍卫长默奈尔:"这么漂亮的小人儿的血--会不会特别香甜?" 那个时候,年幼的吸血鬼殿下尚且不能分辨自己那种近乎一见钟情的、对美丽事物的眷恋,而是很自然地认为那是对于食物的喜欢。 "对不起殿下!"尖锐而神经质地叫了一声,那个男孩身边的人类女子忽然一把搂住了那个安静美丽的孩子,声音颤抖却坚定,"这个孩子是人类的王子,他受到你们皇族最神圣的契约保护,除非他自愿,否则终身免受任何来自吸血鬼一族的伤害!" 皱起眉头,菲利幽蓝如同宝石的眼,慢慢射出些许的不耐和冷然,虽然年少,但这样的傲慢,在贵族的血统中与生俱来。 在扑上前咬破那个男孩的喉咙之前,他还是优雅地望了望身后的侍卫长。"我饿了,可以在皇宫以外的地方进食吗?" 没有立刻回答他,侍卫长先是微微向那个美貌女子颔首示意,才转过头。 "哦,不可以。"深深鞠躬,默奈尔摇头:"倾王妃说得对,她的孩子是人类的王子,按照我们吸血鬼一族六百年前与他们的国王定下的契约,您的确不可以伤害这个男孩。" 王妃?原来人类的王果然是存在的,虽然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能力保护过自己的子民。 转眼看着那个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的男孩,菲利殿下再一次抑止住想要扑过去,用自己早已蠢蠢伸出的小尖牙抵上那温软脖颈的欲望。 "他叫什么?"他居高临下地问。 "......泽。"低声回答,美丽的人类王妃抱紧了自己幼小的孩子,挣扎着吐出这个字。 无声地从旁边拉过一个人类男人,侍卫长手中的长剑割开了他的手腕。鲜红的血液顺着男子结实有力的腕部汩汩流淌,及时地被递到菲利殿下的嘴边。 优雅地吸食着那新鲜的血液,菲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面前的男孩。那男孩漆黑如黑玉的眼睛从最初的好奇,很快变成了惊讶和困惑。 显然,这个男孩子生长的环境,应该如他母亲所说,远离了一切人类贱民所应该理解的灾难和惊恐来源。 安静地看了那个男孩半天,菲利殿下终于打了个哈欠,推开了早已瑟瑟发抖、因失血而快要倒下的男子。 "回去吧。"他说。 走在一行侍卫的前面,快要走出人类圈养地的时候,菲利殿下忽然回头看了看那群依然屏息跪倒的人群。 "那个--为什么反而会保护他?"他困惑地问。 怔了一下,默奈尔醒悟过来:"您说那颗血灵宝石吗?--它附着一个契约的诅咒。六百年前,吸血鬼皇族曾和亚当国的人类之王定下契约,同意用它来保护他的子嗣啊。" ...... "我很想尝尝那个人类王子的味道,那一定很甜美。"菲利殿下凝目看着远处在一群大人中,因为站立不跪而显得格外突出的那个男孩剪影,认真地对默奈尔说。 "殿下,请忘了他吧。"微笑着看着他,皇宫忠心耿耿的侍卫长道,"那个人是没有必要去触碰的东西,况且--比他醇美可口的食物很多,多到享用不完。" 没有说话,年幼的菲利殿下嘴边只咀嚼着一个字。 "泽......"不知是不是刚刚喝完鲜血的缘故,他觉得,唇齿留香。 第一章 菲克斯悄悄溜出热闹喧哗的宫廷大厅的时候,悠扬动听的第三首圆舞曲刚刚奏响。 一口气沿着烛火明亮的走廊,他向着内庭的寝宫跑去。 "殿下!殿下......您去哪里?"他身后,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叫着,焦急,却不敢放声呼唤。 "不要叫哦,翔。"回头做个噤声的口形,年少的二皇子殿下紧张地看着自己的随身仆人,"万一把哥哥惊扰来,我会被他抓回去绑在大厅的椅子上。" "可是这是您的生日晚会,大厅里的贵族客人,可都是为了向您庆贺而来。"那个叫做翔的小仆人少年老成地叹气,"万一找不到您,菲利殿下会很生气!"想起素来无情的大殿下那双幽蓝冰冷的眸子,翔不由自主皱了一下眉。 "才不会,我刚刚看见他一个人走向了阳台,好象在找什么人。"菲克斯吐了吐舌头。 转身辨认了一下,他蹑手蹑脚钻进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伸出小小的金发脑袋来:"翔,进来吧,我被那些舞曲吵得头脑发昏,想躲开一会。" "可是,那是您哥哥的寝宫啊!" "这样才安全啊。"顽皮地微笑,瘦弱的小吸血鬼脸上露出一丝得意,"哥哥的房间呢,没人会找到这里来。" 躺在大皇子殿下柔软的床上,菲克斯叹了口气,昏昏欲睡--即将开始的晚宴中那优美酒杯中满盛的鲜血,就算贵族们更倾向于让仆人们动手奉上,可在他的眼里,依然不能习惯。宫廷的御厨房里,从傍晚开始就聚集了大量的人类贱民,等待着为这个宴会的高潮割开他们的手腕。 就要昏昏陷入沉睡的时候,寝宫的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重重传来。 困惑地惊醒,菲克斯和翔都辨认出,这脚步,居然是向着这间寝宫而来! "糟了,难道是菲利殿下回来了吗?"翔先从一边的椅子上惊慌地跳起来。 在寝宫的白色大门怦然打开的瞬间,菲克斯慌忙跳下了床,拉着自己的仆人,一起藏身在了帘幔重重的华丽窗幔下。 让窗帘后的菲克斯十分吃惊的是,一起进入这隐私的寝宫的,除了他亲爱的兄长,还有一个人。 乌黑的长发,明亮如星的黑色眸子,全身朴素至极的麻质衣物,只有脖颈间一颗血红的宝石,昭示着这个少年不同寻常的身份--地下城里人类一族的王子,久病缠身的老国王膝下唯一的儿子,泽。 强拉着那个少年的手腕,菲利殿下反手重重关上了门。 长长的一阵沉默。 直到窗帘后的两个人觉得已经过了几个小时一般漫长,吸血鬼皇族的大皇子殿下才阴沉开口,冰冷的气息蔓延在空旷的寝宫:"假如没有我的阻止,你今晚是不是打算代替那些卑贱的贱民,改用你自己的血,喂饱今晚在场的所有贵族?!" "那是我应该保护的子民。"清澈而冷静的声音,像是地下城里唯一的那眼温泉在流淌。 "哈!地下城的人类王子--"讥讽地冷笑着,菲利傲慢地看着他,"你的子民?不能给他们自由,没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你认为自己还有资格,对这个人类之王的头衔念念不忘?" 那个人类王子原本晶莹如玉的脸,慢慢变得苍白。 "是的,也许我即将继承的王位,注定我会是最无用的王。"他的口气有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疲倦,"所以菲利殿下,可否允许我离开,起码让我在自己的子民流血的时候,守在他们身旁?" "甚至陪着他们一起,把手腕割开,就像刚才一样?!"菲利冷笑。 "是。"人类的王子抬头望着他,眼中有种坚持的光芒。 这光芒,无疑重重地刺激了菲利。 "泽,你好象总是搞不清自己的能力,以及所处的状况。"嘲弄讥讽的笑容淡去,菲利殿下的脸上,浮现一贯的冷酷。 "菲利殿下,请原谅我心急如焚,不得不告辞。"泽淡淡道,转过去的漂亮脖颈,有少年特有的优美曲线。 背后,一道阴沉而愤怒的眼光射在他挺拔清瘦的背上。 悠然地动动身子,菲利已经用人类永远不能企及的速度拦在门前,修长强硬的手臂,将泽紧紧桎梏在寝宫紧闭的大门上。 "解开你脖子上的血灵宝石,就一会儿--我就立刻下令停止外面即将开始的晚宴,让你那些可怜的族人逃过今晚。"他微笑,不露出一丝邪恶。 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瞬,泽沉默了良久,终于缓缓地,将手伸向自己颀长的颈间。 即将取下宝石的那一刻,他停住了手,试图确认:"你应该知道你无法毁坏它。" "当然,我知道。"他怎么可能忘掉?小时候它曾那样严重地灼伤过他,给予了他从没经历过的疼痛。 沉默半晌,泽再次犹疑发问:"一会儿是多久?" "一会儿就是......"菲利微笑着四下看看,指向了身边熏衣草花纹的墙壁,铁制的烛台上幽幽的红色蜡烛正跳跃着暧昧的光,"这只蜡烛燃尽的短暂时光。" 破釜沉舟地,少年王子点头,飞快地解开脖子上的绳结,将那块守护宝石挂在了身边近在咫尺的烛台上。 那个时候,躲在窗帘后的菲克斯和他的仆人都看见了一向优雅的菲利殿下,眼中露出了一种奇异的,嗜血的光。 轻柔却坚决地抓住了泽的肩膀,他迫不及待地低头咬上了他的脖颈。 惊叫了一声,少年受惊地伸长了修长优美的脖颈,用力地剧烈挣扎起来,想要推开这突如其来的致命危险。 毫不费力地紧紧压制住他,菲利伸出柔软的舌头轻轻舔噬着口边滑腻的肌肤,他尖利的雪白獠牙,若隐若现。 "不要动......你该明白失去守护宝石后,你的力量甚至比不上一个婴儿。"他低低道。 战栗慢慢停止,他身下的少年闭上了眼睛,认命般的,僵硬的身体反倒有了些许的放松。 "不怕被我吸干鲜血?"菲利的手指在他的身体上游移,缓缓抚摸着泽的上衣纽扣。 "你该知道,杀死我,或者把我变成同族,都会有不可预知的危险。"那个少年的声音不见威胁,却有某种傲然。 流连舔噬的牙齿停了停,菲利微微一笑,吸血鬼皇族绝美的容貌在烛光下闪着钻石般的光。 "我一直好奇得不得了--不能伤害人类王位继承人的那个古老契约,假如违反了,到底会怎么样?"他尖利的獠牙离开了勃勃跳动的脖颈血管,缓缓下移,"从来没人能告诉我这个后果,他们说,只有你才知道。" "我并不知道。但我发誓那是真实存在的。"他身下的少年挣扎着回答,忽然发出了一声喘息。菲利的牙齿代替手指,就在这时轻轻撕开了他的的衣襟,露出莹白细腻的肩头,还有下面的大片肌肤。 冰冷的獠牙和温软舌头同时给予身下那片肌肤刺激,光滑的皮肤上,立刻泛起一片晶莹的小疙瘩。 "或许我该是试试从这里下口,撕开这鲜活的心脏?"他恶意地用獠牙轻点泽微微起伏的胸口,"很多人以为我们吸血鬼一族最喜欢咽喉和脖颈,其实那是个误会。要知道心脏才是血液流出的最初地方,可惜它总是被衣物遮盖,让我们不易下口。" 倔强地转开头,泽强迫自己不去感觉胸口心脏处那越来越压迫的紧窒感。 抬头看着他自制而冷淡的神情,菲利挑起眉毛,邪恶无比地微笑。 下一刻,他的牙齿毫无征兆地,咬住了泽平坦胸口的一处突起。 粉红的,早已经因为他恶意的舔噬而变得挺立的小小乳头。 "啊......"有被那牙齿撕开胸口,鲜血喷溅的认知,却完全没有被这样戏弄和亵玩的准备。冷淡而倔强的少年立刻僵硬地如同被雪藏千年的冰块,被咬住的乳首却在这种僵硬中慢慢肿胀。 猛然挣扎着,他从这陌生的震惊中惊醒,试图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菲利。 而身前已经露出男人气质的吸血鬼,显然从这崭新的游戏中得到了从没发现的乐趣。牢牢按压住他的同时,他轻松地闪开了泽踢来的一脚,转而分开了他的双腿,用膝盖强势地顶住了那屈辱张开的双腿之间。 "都说绝美的少男少女情动时分的血液,最是甘美。"他含糊低语,继续用情色的动作挑逗身下那可怜兮兮的充血乳头,膝盖似有若无地,向上抵住少年胯下慢慢坚硬起来的某处器官。 "嗯......啊......"屈辱地忍受着这陌生的情欲折磨,泽有点混乱......他到底要得到什么?这难堪的戏辱,原来是为了想品尝来自他情动时的血液! "菲利殿下!你不能......"他努力克制住呼吸紊乱,急促地道。 "没有什么不能。"傲慢地打断他,菲利唇边是笃定的宣告,"父王对我说过他厌倦了这地下城的乏味,早已萌生退意--这个地下王城里,再过几年,我将是唯一的王!" 彷佛为了证明这一点,他冷笑,忽然停止了对身下少年的挑逗和攻击,却攥住他纤细的手腕,重重拉他到床边,然后,推倒在了上面。 "想试试吸血鬼贵族们的后宫里流行的某些游戏吗?"他将正要从床笫间逃离的泽抓回来,高高举起他的手腕,并且固定,幽蓝的眼睛里跳动着某种危险的火焰,"为了挑逗年轻的人类女子,他们研制了些奇妙的东西,足够将性冷淡的少女变成最淫荡的娼妓......泽,这也许最适合你......" 泽湿润的眼睛,终于浮现出愤怒和惊骇。 虽然从小就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个可怜又卑微的存在,可作为人类的王子,最基本的尊敬对待还是能得到的。即使是尊贵的吸血鬼贵族,也会在宫廷的相遇中礼貌而优雅地对他行礼示意。 除了他!从小就以奇怪的态度对待他的,至高无上的吸血鬼皇族的菲利殿下! 在公开的场合,他对他是明显的傲慢冷淡;在无人的时刻,他却总是乐此不疲地,找出各种折磨和刺激他的手段。可即使这样,类似今天这种过火的折辱,却是第一次! 惊讶地立在窗帘后,菲克斯和他的仆人愕然对望一眼。不远处那张凌乱的床上发生的事,无疑是这两个孩子不太理解的。 哥哥他......真的要咬死泽吗?菲克斯焦急地想,泽是一个可爱的、甜美的人,每每在宫廷中遇见这个苍白俊美,忧郁却坚定的人类王子,他总是很喜欢他。 而宫廷教师也明确地告诫过他:要尊重人类的王,绝不可以像对待普通人类食物一样对待这个人,他是有契约保护的,打破和违反这个契约,后果将会有无法预料的危险。 抬眼看看翔,他发出一个求救的眼光:......怎么办?要做些什么吗? 身边的人类仆人,眼光忽然飘向了门口的墙壁。 顺着他的眼光,菲克斯看到了那只刚刚烧到了尽头的蜡烛,颓软的烛芯正歪倒在一边,"噗哧"一声,悄然熄灭。 可是显然,床上纠缠的两个人正忙于静默的挣扎和压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无声无息的变化。 眼睛一亮,菲克斯悄悄抬起手,扇起一阵轻柔的风,吹过室内所有的烛台。幽然熄灭,偌大的寝宫内立刻一片黑暗。 床上的两个人,同时停止了动作。 "菲利殿下,那只蜡烛燃尽了!你要食言吗?"泽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微微轻颤。 一阵短暂的沉默,菲利坐起来。 "别让我再看到你代替那些低贱的子民流血--这是很正式的警告。"迅速从淫乱的角色中脱身,他恢复了优雅,"你的血,假如我也没有权利品尝,那么我更乐意看到它只在你的血管里流淌。" "被你视为低贱的那些食物......他们对于我的意义,和你心中的子民并没有两样。"踉跄走到门前的人类王子回头,眼睛因为坚持而灼灼发亮。 在菲利再次露出怒气之前,他迅速摘下烛台上那颗隐隐发着红光的血灵宝石,挂在脖子上。 "你的承诺。"他费劲力气从能控制住拚命逃离的欲望,提醒菲利。 "什么?"菲利有那么一瞬的惊讶,很快,他微笑了,"是的,你可以出去告诉舞会的总管了。就说是我的意思,立刻取消外面的晚宴。" 观察到泽的双手仍禁不住微微战栗,他的眼睛露出一种奇异的神色。 直到看着绝美的少年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豪华奢丽的寝宫,他才在黑暗中慢慢转头,冰冷地盯着无风自动的窗帘。 繁复美丽的纱幔,斜斜挽起的环扣。 "出来。"低沉的声音带着寒冷,不怒自威。 无奈地从窗帘后探出头来,菲克斯可怜兮兮地,抓着手边精美的窗帘环:"是我啊,哥哥......" 锐利的蓝色眼睛无声地望向他的身后,他的兄长淡淡道:"很好,法术进步了,甚至能帮一个人类隐藏气息。假如不是发出那阵风,我差点要完全忽视你的存在。" 是夸奖,还是责难?菲克斯有点心虚地抓住翔冰冷的手,飞快地向门口移动:"对不起,我只是跑来这里和翔玩捉迷藏!" 被他牵着手跑过菲利殿下身边的时候,翔忽然感到了一阵冰冷的寒意。不由自主地迎上了皇子殿下的目光,他猛然打了个冷颤。 那种目光,他在很多正在享受鲜血的贵族们眼中见过--那是一种看着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类的眼光。 ◇◆◇ 宽广阴暗的皇宫走廊,菲克斯和翔一起,追上了前方疾步行走的那个人类王子。 "对不起,泽王子......"菲克斯眨着冰蓝的眼睛,有点内疚地看着他,"我很想为哥哥的行为道歉。" 悄悄拉拉他的手,他的仆人对他使了个眼色:这个小主人,总是笨笨的!这个王子根本不知道他们躲在窗帘后的事啊! 小吸血鬼这才醒悟过来,慌忙想转移话题,他绽开一个甜美害羞的笑容:"我代替您去向默奈尔传达哥哥的命令吧,他应该更相信我的话。" 他面前那个人类王子的脸色,变了。 "您知道菲利殿下的命令?" 菲克斯"啊呀"了一声,后知后觉地捂住了嘴。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的仆人,他发出求助的眼光。 咳嗽了一声,翔窘迫地向泽点点头:"刚才,我们路过大殿下的房间。" 泽刚刚恢复了些的脸色,终于彻底苍白了。 "你的衣物......"翔瞥了一眼他胸前纽扣丢失、凌乱残旧的外衣,"二殿下是好意,他只是觉得,虽然传达那个命令很重要,但是也许他可以代劳,好让您有点时间,换上一件得体的衣服。" 一直被混乱震惊的情绪困扰,泽这时才终于有多余的时间看向自己,脸色立刻涨红了。怔了一下,他终于感激地点点头,对面前微笑着看着他的菲克斯致意:"多谢了,可是我还是想先去御厨房。" "二殿下,你先一个人去大厅,传达菲利殿下的命令好吗?"翔轻声对菲克斯说道,转身看着泽,"至于我,可以陪您一起去宫廷厨房。" ◇◆◇ 灯光昏黄,照着宫廷厨房外无声站立的一排人类贱民。不见得个个貌美,却都看得出,身材高挑,身体健康。 默默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轻的母亲。木然地抱紧怀中幼小的婴儿,她的眼睛在那婴儿被夺走的那一刻,忽然迸发出无比的惊恐和沉痛。 厨师轻轻抱过那个粉嫩的小小孩童,举起手里的小刀,找准了臂膀上几乎细不可见的血管。......亮晃晃的刀子,映着婴儿那红扑扑的脸颊,可是并不明白这即将到来的危险,那个婴儿好奇地甜甜笑起来,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摸一摸眼前那好看的,闪着光芒的玩具。 "不!求求你......"猛然扑上前去,那个人类的女子疯狂地把自己的孩子重新抢回怀里,"征用我的血吧,我依然年轻,血液也很鲜美!他还是个孩子,他才一岁......"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她苦苦哀着面前同样是人类的厨师:"求求你,求求你!让我代替他!......" "露,不要这样。我没这个权力。"胖胖的厨师长为难地放下了小刀,"你知道的,每次总有年老的伯爵们喜欢婴儿的血液作为甜点。你以为--换了你的血,那些口味刁钻的挑剔伯爵们会分辨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好心地劝慰:"何况宫廷里现在对于婴儿的鲜血,已经限制了征用。就来这么一次,可以让你的小宝宝躲过以后整整三年的征用期,说起来,是件好事啊......接下来的三年,他都可以安安全全躲在家里成长哦!" 轻轻举起小刀,他重新试图从那个女子怀里抱过婴孩:"露,我会很小心很轻柔的,你还不相信我的手艺?--我会让你的小宝宝觉得,只是被讨厌的小蚊子叮了一下。" 没办法控制情绪,那个女子还是紧紧抱着自己的宝宝,疯狂地摇着头,眼泪成串地流躺在苍白的脸上。 "露,你松手吧。"排在她身后的一个男人见怪不怪地苦笑,"万一惊动了那些尊贵的侍卫大人,我怕他们会亲自动手,把你的小宝宝带到宴会厅去。" 震动了一下,那个叫露的母亲显然被这个可怕的前景吓得几乎窒息。终于,她伸出臂膀,痛苦地抽泣着,把孩子向前送去。 "住手。"一个清亮的声音颤抖响起,在众人的身后。 慢慢拨开那排人,在子民们惊诧的目光里,人类的王子,泽,缓缓走到那个快要崩溃的母亲面前。 接过她怀里懵懂不知的婴儿,他静静看着那个小小的孩童。眼中闪着某种复杂到痛楚的情绪,他将脸轻贴在那个孩童的额头,摩擦着那嫩嫩的小脸上微细的绒毛。 并不知道自己已经从某种危险中安全返回,但是似乎有着敏锐的第六感,那婴儿伸出了嫩藕般白胖的小胳膊,稚气地向眼前美丽的王子伸出两根粉色的小手指,咿咿呀呀地嘻嘻笑起来。 "宴会后的鲜血供应取消了,菲利殿下刚刚下了命令......"从心酸痛楚中醒过来,泽看着御厨的厨师,低声道,口气温和,却有王族天生的影响力。 所有的人怔了怔,很快地,脸上都露出惊喜的表情。 那个母亲首先狂喜地尖叫起来,飞快地从泽手里抱回自己的孩子:"哦,宝贝,我的宝贝......我们回家去!" "王子,是您向他们帮我们求情了吧?"纷纷开口,几个人类的贱民感激地行礼,"您将来一定是我们最好心最善良的王!"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泽王子为了求这个情,曾经受过什么。翔在心里悄然叹息。 苍白着面色,泽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了一下,他几乎是急欲逃离地,转身出去。 ◇◆◇ "王子,我带您去我的房间,找件衣裳替换好吗?"低头走在小径上,翔问。 没有回答他,泽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道:"......这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是的,您救得了他们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翔恭敬地回答,并不刻意说什么安慰的话语。 轻轻震动一下,泽停下脚步,看着身边这大胆的仆人。 "你是第一个对我这样说的人,他们总是安慰我说,我已经做了太多,我已经是他们最慈善的王!" "这不矛盾啊。"微微露出雪白的牙齿,少年爽朗一笑,"您真的已经在您的能力许可内,用了您的全力。" "不,我其实,并不能做什么......" 他痛苦地低下头,忽然用力抓着自己黑色的长发:"我有时候会想,我宁愿生在一个普通的人类家庭,也许那样,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深深痛恨我的无力。" "王子,您真的不必这样自责的。你应该知道,这是这个地下城里,最自然的法则。"翔的口气,并不太适合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但是这样说着的时候,却显得很自然。 没有再说话,泽静默了。 跟在他的旁边,轻轻鞠躬,翔礼貌地在前面为泽引路。穿过曲折难辨的宫中走廊,夜色中的后花园里,粉色的蔷薇正在怒放。 来到自己居住的仆人房间,翔找出一件样式奇怪的衣裳。 "衣服不好,可这是我唯一一件不是仆人的衣裳。"他微笑。 泽有点惊奇地看着那奇怪的样式:"很有趣,我从来没见过。" "这是我在人间穿的衣服,很小了,但是我舍不得丢掉,所以总是改来改去的。" "人间?我们头顶的那个世界吗?"眼睛中忽然闪烁出光亮,泽热切地望着他。 犹豫了一下,翔低声道:"您想听这个吗?这里禁止说这些。" "当然,请你......" "好。"翔果断地回答,"等我回去向菲克斯殿下说一下,就偷偷溜回来,请您等我。" 第二章 悄然溜回二皇子菲克斯的座位边,翔垂手站立在一旁。 烛光明亮,舞曲飘扬的宫廷大厅内舞会仍在继续。这特意为二殿下的生日举办的盛大 Party,按说除了美妙的舞曲,精美的点心,理应还该有可以畅快享用的鲜血。 可是,这项宫廷舞会后正规的甜点被取消了。翔已经看见一些跳完舞的来宾们颇为不满地皱起眉,举起了替代的香槟。 翔的眼光,悄悄扫视着大厅。 菲利殿下端坐在众人视线的焦点,正在侧身和身边的美貌女宾倾谈,可是那漫不经心的眼光,却似有若无地四处搜寻,像在找着什么人的身影。那在灯烛映照下闪烁蓝紫变幻的锐利眸子,昭示着强大的、不容一丝轻视的强大和掠夺感。 他在找泽。翔的脑海中,迅速浮现这样的判断。 被那样的一双眼眸定为目标,那个柔弱的人类王子能逃脱吗?那一刻,翔心中黯然。 正要小声向菲克斯告假,一个娇小的少女来到了菲克斯的面前,甜甜微笑,那是海荫克家族的来客:"敬爱的二皇子殿下,我可以请您跳下一支舞吗?" "当然,我的荣幸。"礼貌地站起来,菲克斯拉住那个吸血鬼少女柔软的手,把她带到了舞池中央。 虽然她的笑容很可爱,可是手心却冰凉。还是人类的身体温暖,菲克斯想。比如拉着翔奔跑的时候,感觉就比现在舒服很多。 "殿下在想什么吗?"娇美的少女明亮的墨绿眼睛看着他。 "啊,没有。"他随口答。  "您一定是饿了,和我一样。"撇撇嘴,吸血鬼少女轻巧地旋转,翮翩的舞裙曼妙摇曳,"这样盛大的舞会居然缺少随时提供的鲜血,这真是太奇怪了--听父亲说,舞会完了竟然也没有正餐,要知道,我已经空着肚子跳了四支舞了。" 微微一怔,菲克斯想起了刚刚在兄长的寝宫看到的一切。 "很抱歉没招待好您,我可以叫下人带您去御厨那里,稍微进食一杯温热的血液。"他礼貌地致歉。 吸血鬼少女的脸红了,自己似乎不该抱怨的,这可是在温文尔雅、腼腆矜持的二皇子殿下面前! "不必了,我可以回家用餐的。"她微笑,"海荫克家族有许多人类奴隶,光是我,就有三个随时可以供血的仆人哦。" 微微皱了皱眉,小吸血鬼殿下没有再说话。 舞曲终了,他把那个少女送到座位,转身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他默默坐了一会,才抬起头,抱歉似的看着自己的仆人:"翔......我好象有点冷。" 大吃了一惊,翔迅速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冰冷,而且温度继续下降地厉害! "菲克斯殿下,您的凝血病又犯了!"他倒吸了口冷气,看了看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二殿下开始不对的脸色。 果断地拉起菲克斯的手,他小心地把脸色越来越灰白的菲克斯搀扶向大厅外。 捣住胸口,苍白赢弱的菲克斯看上去随时会倒下来:"翔,带我去寝宫,我的房间里有......" "来不及了,那里太远,您偷藏的冷冻血化开得要一段时间!"抱住快要趴在他身上的小吸血鬼,翔犹豫了一下,奋力向阴暗的花园跑去。 鲜艳绽放的蔷薇花丛旁,幽静的月色温柔照耀着,映出一片片黑黝黝的阴影。 警惕地侧耳倾听了一下,四周虫鸣叽叽,没有异常,翔才在一处阴影下站定,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飞快地向自己的手腕割了下去,避开了自己的主动脉。一道剧烈的疼痛,殷红的鲜血,飞快流淌下来。 身边,闻到鲜血气味的小吸血鬼,有点清醒了过来。 "翔!不要,我不想喝你的血......"他难过地别过脸,控制住向那甜香诱人的血液舔舐的欲望。可胸口憋闷地快要炸开,那道红色的血流,仅仅是看着,就能快要让他发狂。 不由分说扭过他的脸,翔微笑着把正在流血的手腕伸到他的嘴边:"拜托殿下,已经割开了--您坚持不要的话,我就跑回大厅。" 带着这样流血的手臂回大厅,会被已经感到饥饿的一堆吸血鬼贵族们团团围住,吸到连最后一滴血都干掉!菲克斯无奈地闭上眼,把嘴凑到了他的伤口边。 随着"咕噜"的吞咽声慢慢变小,脸色灰败的菲克靳慢慢恢复了点力气。他很快停止了吸食,用柔软的舌尖轻舔着翔的伤口。 唾液里的止血成分在生效,很快地,那道伤口的流血停止了,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膜。 "好了,翔。"他低声说。 "真的好了吗?"翔有点担心地看着他依旧难看的脸色,"你还是多吸一点,我怕压制不住病情。" "真的好了。"胸口仍然有冰冷刺骨的痛楚,眼光会不由自主地瞥向翔那依然鲜血淋漓的手腕,菲克斯拚命克制住本对鲜血渴望的本能。再吸下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控制自己! "对不起......翔。"小吸血鬼眼里有种深深的,真诚的难过。 若无其事地包扎好伤口,翔露出洁白的牙齿微笑:"菲克斯殿下,您的食量已经够小了,我很幸运--这是真心话。" 把一脸闷闷不乐的菲克斯送回到到大厅,他飞速退下,向着自己的房间跑去。不知为什么,翔很想和那个俊美忧郁的王子多说说话。刚才在菲利殿下的寝宫里偷看到的那些,让他对他有着很大的好感。 打开门,他果然看到了那双安静明亮,热切等待的眼睛。 "你是菲克斯殿下的仆人,对吧?"泽问,却惊讶地发现了他手上正渗出血迹的绷带,"......这是?" "啊,二殿下刚刚需要鲜血。"翔不以为意地微笑。 愕然无言,泽忽然沉默下来,室内瞬间充满压抑而沉重的气息。 "......疼吗?"沉默了很久,他才低声问。 "什么?"翔醒悟过来,"您问这个吗?"他看着刚刚割伤的手腕。 "是的。我从来没被吸食过血液,不知道我的族人们......每天都在忍受着什么。"他轻轻说,眼中悲伤的颜色。 "有点疼,毕竟是用刀子割开肉啊。"翔笑起来,并没有一点自怜自伤, "可是这很普通,要知道作为菲克斯殿下的仆人,我受到的伤害已经少得可怜。" 他举起手臂,露出不多的几道浅浅伤疤,有点得意地鼓了鼓臂膀上的小块肌肉:"瞧,我敢打赌,皇宫里就数我的伤最少,所以我才长得这么健康。" 是的,这个少年的皮肤是少见的浅蜜色,和地下王城的人类因见不到阳光而造成的苍白比起来,看上去,有种健康明朗的味道。 他的手臂上,也没有像普通人类奴隶一样密密麻麻的伤痕,要知道随便在街上拉过一个人类来,他们的手腕和脖颈上,都会有重迭的伤口。吸血鬼一族们在这个地下王城里随意地吸取着他们的血液,但是也很注意不伤害他们的性命--地下王城已经沉陷在地下整整六百多年,这里被作为吸血鬼一族的食物而豢养的人类,数量是有限的。只有有节制地吸食血液,加上适当地让他们繁衍,才能维持两个种族间的食物链。 "菲克斯殿下,似乎很善良。"泽说。作为一个吸血鬼的专属仆人,身上只有这么少的伤疤,的确很少见。 "是啊,我被抓来这里后,就一直跟着他,他是一个善良又害羞的小家伙,和他哥哥菲利殿下可不一样。"翔伸伸舌头。 很快他发现这个名字给泽带来了很大的影响。眼色忽然变得古怪,泽转头看向旁边。 "对了,你说被抓来......你不是出生在这里的原住民吗?"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问。 "是啊,我来自你们头顶上的那个世界。"翔点点头,"是皇宫里的侍卫长默奈尔大人把我抓到这里来的,那一年我才七岁。" "上面的世界?"眼睛蓦然放出亮晶晶的光彩,泽急切地看着他,"可以对我说说那里的事情吗?我的母亲经常向我描述那些奇妙的东西,可是她总是说不清楚,因为她也从来没见过。" "当然可以,我还记得很多事啊!"很高兴地在床边坐下,翔招呼他:"听说被抓来的人类都被分给了重病的吸血鬼贵族,所以我很难看到同类,想和人聊聊都不可以。你知道菲克斯殿下毕竟是吸血鬼,很多想法他总是不能理解。" "那么说说吧!比如什么是阳光,什么是日夜更替,还有,什么叫做黄昏、清晨还有正午?"他眼睛里有种孩子般的热切,和翔刚才看到的那个忧郁少年完全变了样。 "啊,说起来,这些都是很常见的现象。我被抓到这里来之后,还很是惊奇了好一阵呢--居然会有永远不落的月亮,居然会有没有阳光也能盛开不凋谢的蔷薇和郁金香,居然还有永远在黑暗里生活的人类!"翔一口气地说,"我原来生活的那个世界里,有一种叫做太阳的东西,它像月亮一样,高高挂在天上。可是,它发出的光线是金黄的,温暖明亮的,美丽得不得了!" "怎么美丽呢?"泽惊奇地看着他,"比皇宫里最美的宝石还要美吗?还是说,比最鲜艳的玫瑰还有艳丽?" "哦,那是不一样的!"急切地说道,回想起记忆中的灿烂阳光,翔有些不知怎么形容才好,"那比一千颗钻石还要耀眼,比一万朵玫瑰还要夺目,你不能仰视它,也不能抓住它,可是,当那种光芒照耀在你身上的时候,你会觉得温暖无比,像被最温柔的情人或者朋友拥抱着一样!" 静静地听着他的描述,泽痴痴地陷入了想象。良久,他才苦笑,俊雅的眉目有刻骨悲伤:"和我母亲说得很像。可是......我还是想象不出来。" "啊,这的确很难想象。"翔点头,"当我拥有它的时候,我可没觉得有什么稀罕,但是我现在只知道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交换一个重新回到阳光下的机会。" "一切吗?"泽惊讶地问。 "是的,一切。包括我的生命和鲜血。"健康爽朗的人类少年坚定地点头。"我总有一天会回去的,我来时的那个地方!" "那个地方......没有吸血鬼生存吗?"泽越来越明亮的眼睛,充满向往。 "哈,有阳光啊!那是吸血鬼最惧怕的东西!而且,那里人类是主宰呢。"翔很肯定地回答,"来这里之前,我和哥哥生活在孤儿院里,虽然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看不到这么多华丽的地方,但生活得比这里快乐一千倍!" "很快乐,那是一定的吧......"泽微笑起来,"不用理所当然地割开身体给人吸血,也不会被任何人叫做贱民。" "我以为你不能理解,"翔耸耸肩,"说起来你是这里人类的王,不会受到什么真正的伤害。" "王?"淡淡地自嘲一笑,泽反问,"你见过连自己的亲人也不能保护的王吗?除了我,就连我的母亲和妹妹们,也不能逃避被吸血的命运。" 翔惊讶地看着他,窗外永远不落的月光斜照进小窗,映着泽的眼睛。 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的漆黑的眼眸,被一种深如海水般的,痛苦的神情深深占满。 忽然忘记了他的身份,翔伸出臂膀,唐突地轻轻抱住了那个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少年。 "不用自责,这不是你的错啊。"仓卒间,他很想用什么希望来安慰一下这个难过的少年,"总有一天你会见到阳光的,那会让你忘记这里的一切!" 仿佛被这突然的热烈友情惊讶了,他怀里的人类王子有点僵硬。 "会有那么一天吗?"他低声问,感觉着来自同类的,稀少的温暖。 "会的,一定!"那一刻,翔心里做了一个决定,就连菲克斯殿下也没有告诉的一个秘密,他忽然很冲动地,想和一个同类分享。 "假如将来有一个机会回到上面的世界去,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他小心地问。 "不可能的。"泽苦笑,"这个地下王城被强大的结界包围着,通往外面的唯一出口,除了少数的贵族和皇宫侍卫,没有人知道。" 紧紧抿住了嘴唇,翔看着他。 "你想和我一起去那里吗?"他再次固执地发问。 "当然想......我也想用我的一切,来换一个看一眼那个地方的机会。"泽的脸上露出向往的微笑,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那个,充满连吸血鬼都惧怕的阳光的地方。" "砰!"薄薄的木门,悠然打开。 "你没有机会看的,那种邪恶的东西,我保证你一生一世,永永远远,也不会看到......"华丽悠然的声音,用和泽一样缓慢的语速说着残忍到极点的话,面无表情的菲利殿下站在门口。 身后,数个沉默的皇宫侍卫静立在他身后,森然的撩牙在月色中悄然突现。侍卫长默奈尔站在最前面,似有若无地,看了翔一眼。 月光从门外霍然洒进,一瞬间,仿佛不再清凉皎洁,却充满冰凉。 优雅美丽的吸血鬼皇族身上,披着水银一般流淌的月华,用掌控-切的目光,看着仆人的简陋房间里,正轻轻相拥的两个少年。 没有暴怒的神情,没有愤怒的口气,他似乎只是在说着一个无法改变的事实,已成定局的决定。 愕然地慢慢分开,床边的两个人终于从震惊中惊醒。 "......大殿下!"努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跳,翔后退一步,站在了一边。 淡淡瞥了他一眼,菲利殿下的眼光,露出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 那是极端的厌恶痛恨,翔几乎可以立刻肯定。 很快,这种情绪被优雅和嘲讽掩盖,他微笑着看向了泽:"你总是这样吗?忘记自己尊贵的身份。" 直视着他,泽已经从震惊中整理好思绪,昂然回答:"假如说到身份的话,尊贵的殿下您,倒是似乎更不该忽然跑到一个仆人的房间。" "你以为我来做什么?"菲利扬起眉毛,"我只是很好奇人类的王子和他的低贱子民相处的方式。" "我不认为我的方式有什么问题,假如你是指和一个朋友互相拥抱的话。" 朋友?这个词,似乎一下子就打破了菲利前一刻还优雅从容的面具。 猛然伸手攥住泽的衣领,他把他拉到自己面前,修长有力的手指紧紧掐住了泽的脖颈,用只有他们两人之间才能听见的低声咬牙发问,充满压迫和愤怒:"朋友的拥抱?我以为那是......" 泽胸前的血红宝石,就在这时,发出了那种他曾经不止见过一次的强光。炫目而强烈的热量忽然迸发,就连吸血鬼的王者也不能忽视和完全抵抗。 飞快松手,菲利退到几步之外。那宝石的红光随之黯淡下来,仿佛能感知到恶意已经退到了安全的距离之外。 无声地阴沉注视着泽,他的神情有着愤怒的不甘。 泽的心,猛然加速了跳动。不愿意露出任何怯懦,他清澈的眼睛,沉默对视着菲利那变幻的目光。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急促的风声向着这边掠过来,皇宫的餐饮老总管转眼到了他们近前:"大殿下,菲克斯殿下的凝血病又犯了,刚刚摔倒在舞厅!" 忽然,一直沉默的侍卫长默奈尔抓住了翔的手腕:"殿下,我这就带他的随身仆人前去,给二殿下喂食鲜血!" 没等菲利发话,他已经急急地拉起沉默的翔,向外奔去。 "站住。"菲利殿下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默奈尔一窒,"把菲克斯带过来,我要亲眼看着他喝。" 身体轻轻一震,默奈尔慢慢松开了翔的手,点头:"是。" 很快,菲克斯被侍卫长默奈尔抱着飞奔过来。 还没有昏迷,被病痛折磨着的小吸血鬼只是不停打着冷颤。 弄不清翔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他有点瑟缩地蜷在默奈尔的怀里,强打起精神:"哥哥,我只是有点累了......" "闭嘴。"冷冷看了他一眼,菲利的眼光,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翔。 没有说任何话,翔快步上前,手腕一抖,再度用小刀割开了自己刚刚受伤的伤口,无言地伸到菲克斯的嘴边:"殿下,请......" 似乎感觉到房间里紧张的气氛,菲克斯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有表示反对,而是直接吮吸起来。 轻微的吸食声,在众人的静默中显得格外清晰。偷眼看看哥哥那冷淡的脸色,不知怎么,菲克斯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像以往一样及时停止,他狠狠心,一直吸到翔的脸色变得极其苍白,才停住了。踉跄了一下,翔脚步虚浮,在身边侍卫长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继续,把这个仆人的血吸干。" ......震惊无比,屋子内的几个人,泽、菲克斯、默奈尔,同时转头看着吐出残忍命令的菲利殿下。 "不,哥哥,我的病已经好了,不需要多余的鲜血了!"焦急地表示反对,菲克斯叫起来。 "你就是每次进食的鲜血太少,才会令身体越来越差。"菲利淡淡道。 "才不是。我的食量本来就小......"反唇驳斥,小吸血鬼有点不高兴地看着哥哥。 "是吗?"拉过他身边的翔,菲利殿下捋起他的袖子,露出了只有几道伤疤的手臂,厉声道:"这是一个忠心尽职的佣人该有的手臂?难怪你的病总是不好,我看是你总是不忍心吸他的血吧。" "是又怎么样?翔是我的朋友,我就是不想吸他的血。"菲克斯梗起脖子,脸涨红了。 "朋友?"菲利慢慢地发问,转头看着因为失血而显得格外虚弱的翔。这是今晚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语,都是为了这个原本毫不起眼的下人。 仔细审视着这个以前并没注意过的人类少年,他的脸色,冰冷的吓人,"这就是你的能耐吗?引诱和你根本不该发生交集的泽不够,居然还敢教坏单纯幼稚的菲克斯殿下?" 脸色苍白的人类仆人看着高出他一个头的菲利殿下,眼里不再是平日里的温顺,却露出一种不卑不亢:"我很抱歉,因为从外面的世界来,所以我至今不习惯这里的很多事情。" 惊诧地注视了他片刻,吸血鬼皇族的大殿下不怒反笑了。 "很好,我第一次在地下王城里遇见一个不害怕我的人类贱民。本来我不想和一个下人计较的,可是很显然,你触及了我的低限。"他注视着这个健康的人类少年,唇边是绝决的残忍,"我想该用你的血,警告所有有逾越想法的贱民们--朋友这个词,决不该用在不同身份的人身上。" "殿下,不是这样的。"仿佛明白自己今天的不能幸免,只有十几岁的人类少年露出一个堪称顽皮而蔑视的浅笑,"我来的那个世界,朋友是一个再普遍不过的词啊!" 冷冷看着他,菲利高高在上的脸上,浮现讥讽的笑。 仿佛不愿再和一个低级的贱民下人争辩,他转眼看着侍卫们:"带这个人下去,割断他的喉咙,放尽最后一滴血。" "殿下!......"愕然看着他,忠心的皇宫侍卫长似乎想说什么,却终于忍住。 "不!"同时尖叫起来,泽和菲克斯一起扑过去,拦在默奈尔面前。 "哥哥,这是我的人,就算要处罚,也该我来不是吗?"菲克斯的脸色惊惧万分,转头哀求地看着菲利,"哥哥,求你了,不要......" 毫不为之动容,菲利深邃傲慢的脸部轮廓在月光下散发着邪恶,用冷酷的眼神示意另外的几个侍卫抓住了菲克斯,继续对着侍卫长发话:"把他的血冷冻起来,给菲克斯殿下预备着,以后他再发病,都先用这个人的血来救命。" "菲利殿下......"一边的泽,终于缓缓开口,神情痛苦,"请饶过他,请您!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不是吗?" "这算是替你的子民再次求情吗?"菲利殿下懒洋洋地盯着他,"你有什么筹码?" 无言地静默,泽听见自己空洞无力的声音轻轻回答:"没有。可是......" 他急急地抬头,看着目光阴沉的吸血鬼殿下:"您不是一直想尝尝我的鲜血吗?我可以满足您。那个契约规定您不能伤害我不假,可是,那是指我不情愿的情形下,只要我心甘情愿,那个契约是无效的!......" "心甘情愿,那个契约无效的情况下啊......"微微一笑,菲利眼神波光流动,仿佛有点些许的动心。 "是的是的。"一迭声地重复,泽的心中狂喜,他会答应吗?自己能救下翔吗!? 菲利眼里那变幻的波光,终于掩藏不住,凝结成最邪恶最冷酷的暴怒:"我刚刚警告过你,不准再为任何人流血,你居然就立刻抛在脑后!" 冷冷瞪着站在一边的几个侍卫们,他语气阴沉地像是夏日即将落下的暴雨:"还不去执行?难道要我亲自咬开一个下人的喉咙吗!?" "殿下,由我来动手吧。"忠心的皇宫侍卫长默奈尔面无表情,铁一般地,紧紧抓住了翔的肩膀,反剪起来。 "不!......"惊恐而悲伤地大哭起来,菲克斯哑了喉咙,"不要不要,哥哥你不可以杀了翔!......" 守卫在旁的吸血鬼侍卫们,紧紧拦住了他。 "菲克斯,能和您做朋友,我很幸运。"翔对着在一起玩耍了好几年的小吸血鬼殿下微笑,然后转头看着泽,"阳光很美的,愿您有一天能看到它。" 背对着菲利,他看着泽的眼光,露出一种古怪的神色。眼光飘忽地看向了泽站立的床下,那是他自己的小床。 忽然用尽全力甩开身后的人,他扑到泽身前,紧紧再次抱住了他。 用只有泽一个人听的到的声音,他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话。 没来得及再多说什么的虚弱少年,被沉默的侍卫长默奈尔亲自锁住了咽喉,推向了后花园。 淋漓的鲜血,被装在透明的巨大玻璃器皿中,带了回来。屋内的几个侍卫闻着扑鼻的血液甜香,都不约而同咽了咽唾液。 "咕咚"一声,菲克斯死死地昏倒在了地上。 盯着玻璃容器中深红色的、不透明的液体,泽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抖。 刚刚还微笑地向他描述着外面的阳光的那个少年,因为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拥抱,所以,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他的鲜血就在眼前,散发着令人眩晕的血腥之气。 侍卫们把昏迷的菲克斯二殿下抱了出去,小小的房间,不知何时,只剩下了菲利和泽两个人。 "记住,这个人其实是因为你而死的--他不该拿那些邪恶的阳光什么的,来引诱你。"注视着那容器中依然温热的鲜红液体很久,菲利才转过头微笑,充满强硬危险的警告,"你该永远忘记那些东西,永远。......" 看着泽的脸色,他不知怎么,忽然一窒。 终于抬头看着他的泽,脸上的神色,是那么陌生。以前就算再羞辱再刁难也没看见的痛楚悲伤,在那张俊美的脸上,深深地凝聚。 在那一刻,菲利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明确的后悔,大约......有什么再也不能弥补了吧。 他忽然焦躁地一把把泽抓到胸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从今以后,你只能追随我--我才是你该臣服和追随的人。" "......是的,殿下。"泽漠然回应,"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违背您的意思--在这里,您才是真正的、唯一的王。" 第三章 地下王城里永远不落的月光,照耀着这个黑暗之城的花开花落,人来人往。 距离菲克斯二殿下十二岁的生日,已经过了五年。不知为什么,二殿下再也没有举办过生日晚宴。 可一切依然有条不紊地向前,比如时间。 五年的时间,让当年还是一个孩子的二殿下长成了十七岁的少年,也让他的哥哥,菲利殿下,真正坐上了皇族的王位。 而人类的王子泽,自从那个生日晚宴以后,几乎每天都被吸血鬼皇宫里差来的侍卫传进王宫,晋见已经掌控皇位的菲利陛下。 没有人知道,每天几个小时在菲利殿下的寝宫进行的晋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止一次,有王宫的侍卫或者侍女看见一脸安静漠然的泽王子悄然从那间寝宫里出来,身上包里着厚厚的衣物,似乎想要掩饰什么暧昧的痕迹。 而随后出来的菲利陛下,却衣冠不整,情色的味道在他的身上扑面而来,浓郁张扬。 人类这一任的王子,已经沦为菲利陛下的性奴--皇宫和吸血鬼贵族们的府邸间,早已开始流传着这样隐秘的传言。 ◇◆◇ 这一天,并没有和其它的日子有什么两样。 在皇宫侍女的带领下,泽站立在菲利陛下的寝宫前。 敲敲门,厚重的木门后,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进来。"一如既往的华丽,只多了一份成熟的邪佞与冷静。 静静地在外面站立片刻,泽终于推开了那扇已经走进过无数次的门。 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摘下脖颈间血红的宝石,放置在一边的景泰蓝托盘里,迳自走到华丽的大床边,对着优雅佣懒地斜躺着的菲利,微微行了一个屈膝礼。 没有立刻发话,菲利注视着眼前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俊朗秀美的青年的泽。 和第一次被他抛上床的那个青涩少年比起来,眼前的人身材颀长,线条微显清瘦,却挺拔。平静美丽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有五年前再没有改变过的柔顺和淡然。 是的,再没改变过。 就算说出再淫秽的言语,作出再过分的挑逗,那张脸上,纵然会有短暂的挣扎和屈辱,可是很快,就会从那样的迷乱中清醒过来,开始温柔地按照他的意愿,作出任何顺从的举动来。 比如,要他跪下来;比如,要他服侍他,用手或者嘴巴。 "......我今天有点疲倦,你上来吧,陪我聊聊天。"懒懒地说道,菲利将他拉倒在自己身边。 轻轻抚摸着泽,他的手指灵巧地解开了那裹得严实的厚厚衣物,很快,按上了那光滑的赤裸胸膛。 身下的人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在他温度冰冷的手指终于落到那小巧的两点上时,才轻轻地,无法控制地一颤。 身后的菲利忽然轻轻一笑:"还是这么敏感。每天必经的训练,难道就不能让你稍微习惯我的宠爱?" 轻轻咬住牙齿,泽没有回答。 仿佛不太满意他的无言,菲利开始悠闲而缓慢地,玩弄他胸前的敏感。小小的突起很快如同绽放的花朵,从挺立到充血,从平坦到肿胀。 身下的泽,身体慢慢有了变化,难耐地咬紧嘴唇,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急促起来。 他的耳朵,染上一层粉红,有如春天野外新绽的桃花。 那种羞涩而隐忍的粉红,轻易就引发了吸血鬼一族嗜血的视觉兴奋。尖利的两根长长撩牙悄然伸出,菲利沉醉地用那牙齿轻轻抵住了泽高高昂起的脖颈,来回探索。 死亡的气息,在冰冷的唇齿间隐约流动,缠绕流连。 不知是情欲,还是惊恐,泽的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 "叫出来,假如忍受不了的话。"情欲涌动地诱惑着,菲利满意地在他耳边轻轻舔舐。 "......嗯......啊!"只僵硬了那么一秒的时间,泽就顺从地呻吟了出来,随着菲利时缓时慢的挑逗,原本清亮的音色,已经变得沙哑。 听着那微微压抑,却有如天籁的呻吟,菲利的腹下,终于燃起了本想压抑的火焰。 不再忍耐,他放开了泽,把他推倒在床下。 伸出修长的双腿,吸血鬼皇族最优美的身体曲线展露无疑,他暗示性地,张开了双腿。 微微怔了怔,年轻的人类王子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再细微不过的羞窘。就那样赤裸着上身,他慢慢屈下膝盖,颤抖着手指,解开了菲利精美繁复的深蓝色裤带,露出那已经被他的嘴唇服侍过很多次的器官。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晶莹剔透的眼眸,才慢慢地,用温热的唇舌,把那个至今也不能习惯的巨大,轻含在嘴里。 发出一声含混的呻吟,显然,一向习惯于随心所欲的菲利陛下,改变了今晚原本只想聊聊天的打算。 柔软的舌头,艰难地在渐渐膨胀的器官上打着圈,火热的口腔,有着无法言述的滑润细腻。体会着这销魂的感觉,菲利悠闲地放松了身体,体会着这渐渐累积,即将灭顶的快感。 "啊......就这样,再快点......"难耐地把欲望向那紧紧包裹的口中送去,他技巧地顶动着,尽量不噎到身下紧紧闭着眼睛的泽。 即使这样,在最后的时刻,难以控制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剧烈地咳嗽着,泽猛然向后退去,喉咙间瞬间的火热黏腻似乎能烫伤他,给这淫靡放荡的行为留下最后的痛楚标记。 可是,这样的痛楚他并没表现出来,屈辱地缓缓擦去嘴边溢出的白色浊液,他俊美的脸上,只是显露出短暂的失神。心中一动,菲利伸手用自己的手指帮他拭去了他挺秀的鼻梁边,一小片情色的白液。 "抱歉。"他注视着泽,柔声道,"我本没想射在里面的。" 脸色涨红了,泽沉默地扭过头,难堪的神色一闪而过。 虽然温顺驯服,可是无意间露出的表情总是暴露他的内心,依然对这种来自于他的身体接触感到羞辱。 皱了皱眉,菲利温和的脸色有点僵硬。 算了,也许这已经是害羞的泽能够接受的极限。比起最初开始时的剧烈呕吐来说,已经好了太多。 脑海中浮现起几年前他还是少年的时候,眼中闪烁着的那种不屈和倔强,菲利微微有点走神:是什么时候起,那样的眼神再也看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现在这种温顺服从,让他欣喜满足,却似乎失落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心里痒痒的,忽然很想看到那种久违的眼光。就算激发了再打碎也好,似乎是种有趣的挑战。 懒懒重新躺下,他忽然伸手,没有任何预兆地,拉倒了笔直站立的泽。 "啊!"只惊呼了短促的一声,泽就闭上了嘴,任凭菲利的手臂强硬地桎梏住了他。 无言抚弄着他的身体,菲利灵活的手指,沿着泽背后那优美的脊柱曲线缓缓下滑,一直探到了臀沟。 隔着光滑的衣物,他的手指,继续向下。 那引人遐想的、一直紧紧闭着的臀缝,终于忍受不住似的,微微颤动着,不安地更加收紧了。 没有就此停止,身后的手指忽然更加用力地,向着他的臀缝探去。 能够收缩自如的的尖利指甲,刹那间隐隐伸出,毫不费力地划破了泽下身那厚厚的衣料。 几乎是立刻,泽惊疑不定地转过脸,漆黑如墨的眼睛里,因为惊惧而露出让人血脉贲张的美态。 "跟你说过的,晋见时,不需要穿这么厚的衣服。"噗哧一笑,菲利的手指暧昧而温柔地向前顶去,感觉着手指下两瓣臀部紧夹着的奇异触感。 故意忽略泽的惊恐和疑问,他戏谵地吻了吻他的唇:"我忽然觉得有点抱歉--或许,我可以试试给你一点你该享受的乐趣,我保证,滋味好得让你食髓知味。" "不,我想我不需要--"飞快地表示反对,泽脱口而出。 静静地盯着他,菲利陛下幽蓝的深眸中看不出情绪。 还是这样,尽他可能地,逃避着最终要被打破的那一刻。他明明知道这一天迟早回到来,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而自己,到底要毫无必要地忍耐到什么时候呢?也许自己默许的这个界限根本就是错误,等待泽自己亲自奉献上他后面的那处隐秘,压根儿就是种奢望。 心底不时浮起的温柔怜惜,根本就是自作多情,这个人,从来也没把他的心意放在眼里。 心里浮起忽然难以控制的情绪,菲利恶意地推翻了他,低伏在他耳边:"自己脱下所有的衣物,我没兴趣帮你。" "......"愕然看着菲利那张阴晴不定,俊美却阴霾的脸,泽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来了吗?这总有一天要突破的底限!? "你要我招侍卫们进来帮你吗?"邪气地微笑,菲利的声音从柔和里透出无情,"按照吸血鬼一族对于美丽事物的天生眷恋,我想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十分乐意执行命令,顺便欣赏人类王子挣扎时,赤裸全身的美态。" 看着泽变得毫无血色的唇,他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快意:"泽,我一直在怀疑我是不是太温柔。或许你更适合被粗暴一点地对待,比如被侍卫们按住双手,比如被他们解下你的裤子,又或者,干脆抓来一群你的族人,让他们为你的犹豫迟疑付出血的代价?" 是的,已经有一个热情的,只见过一面的人类少年在五年前,因为这个,流干了身体里的每一滴血。 露出一个极淡的笑,似乎是自嘲似乎是认命,泽的眼睛,直视着眼前的菲利,好象穿过了他的身体,望着远方。 纵然在明亮摇曳的烛火和华丽的水晶吊灯下,他的眼光,依然遮掩住了那些光亮的耀眼--它美丽得让人窒息。 很快,他收起这种让菲利有点困惑和心惊的眼神,默默地,伸手去解下身的衣带。 那是以往的性接触中,菲利从没突破过的防线。 小心地打了好几层的结,在他笨拙的动作下,好不容易才一一敞开。提着就要滑下的衣裤,他的手,终于还是停住了,颤抖得像是秋风中凄楚的落叶。 没有仁慈的迹象,菲利冷酷的眸子散发更加炙热的光。 深吸口气,泽终于在他的视线下松开紧攥的衣物。 松软的华美衣料无声落下,美到毫无瑕疵的诱人躯体,堪比古老东方最神秘的雕像。 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泽平躺在了一边,任凭菲利的视线对着他的身体,一览无遗、彻底观看。 灼热而沉重,仿佛有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赤裸轻颤的身上,带来奇异的,令他战栗的无形触感。 他确定,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或许没有疼痛,却更加屈辱煎熬。 长久的等待。 没有说不和叫停的权利,他只能忍受着这缓慢而持久的视奸。 "泽......"耳边,菲利终于发出一声古怪的轻叹。或许是错觉?那该是一个惊艳的吁气? "泽,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表情。"菲利轻轻道,将金色的头发轻埋在他的胸前,"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自愿--我真心希望,你的第一次,不会受到痛楚的伤害。" 怎么他竟然认为这以前的种种,居然不能称之为伤害吗? 忽然想笑起来,泽忍不住睁开眼睛,不想掩饰讥讽。"......陛下,您怎么定义被迫的自愿,和真心的自愿?" 目光依旧温和,吸血鬼皇族的王,并没有因为这明显的顶撞现出怒气来。相反的,他的眼中,有着让人不懂的复杂。悠长、深沉、无奈。 伸出臂膀,他的手在空中高高举起,徘徊一下,却温柔地拉过一边的锦缎被褥,无言地盖在了泽赤裸的身体上。 随之一起钻进被中,他搂住了泽。 并不掩饰自己高昂硬挺的欲望,他用坚实的胯下,绞缠住了泽完全展开的身体。不知是示威,还是炫耀,他用力将火热的欲望顶在泽那软软低垂的器官前,轻轻摩擦。 "泽,看在我忍得这么辛苦的份上,别再露出那种表情来。"孩子似的,露出一点极其稀罕的撒娇口气,他轻声说。 脸色慢慢变得红得想要滴出血来,泽瑟缩地想往后退让。那个邪恶的男性象征似乎有生命一般,勃勃跳动的感觉并不陌生,可是这样裸裎相对,却是少见。 ......就好象,随时就要冲过来攻城略地一样! 他要做什么?为什么不干脆一点,也好早点结束这种让他快要发疯的折磨? "泽,笑一下好吗?"强势的吸血鬼陛下的表情,似乎可以勉强算得上温柔的恳求,"我很久没看见你笑了,我记得那似乎很美。" 笑?在被另一个男人用那样的凶器顶住下身的时候? 这个人,一定是太惯于发号施令,以至于会以为笑容这种东西,也可以听从他的随心所欲。 叹口气,泽轻轻翘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出神地盯着那苦涩却已经美丽惊人的浅笑,菲利摇摇头:"不,不是这样。我记得你以前的笑,是在......" 他皱眉苦思,终于恍然记了起来。 是的,在五年前他推开那个该死的佣人房门时,看见泽和那个下人拥抱在一起时! 心中一震,他不再说话。 "泽......靠近我一点。"他含糊地低语,自动地将微凉的身体缠紧了泽,暖暖的,真是舒服。 "虽然人类的体温都很高,可是,"他抱怨地蹭着泽的下巴,像个寻求慰藉的可怜孩子,"不知为什么,泽身上传来的温度,更让人安心。" 无言听着,泽不知怎么对应他这忽然变得柔情的表达。 幽幽叹了口气,强势的血族之王此刻看上去无害而纯良,眼睛里幽深的湛蓝色,有种安静的透明。 趴在泽裸露的胸口,他听着他怦怦的心跳声。很久以后,他温柔地用冰冷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心口:"泽?我真的很想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一点点,我的位置。" "......" 没有吧?所以不善于撒谎的你,选择不言语。 久久听不到回答,他忽然自嘲地微笑起来:"泽,我们会在一起很久。" 吸血鬼的寿命无比的长,或许我能等到你敞开心怀的那一天。 没有说话,泽低垂下眼帘。 不会有那一天,人类的寿命有限。或许只要再等十几年,他的容貌老去的那一天,眼前这个人就不会再执着于眼前这些情事以及温暖的体温。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心语,自信的吸血鬼陛下看着他的眼睛,微笑:"我的成人礼早就该举行了,你知道吗?" 吸血鬼的成人礼? 挑选一个人类出来,在特定的仪式上,当着众人的面前咬着他的咽喉,慢慢地、一点点把他的血吸干,却又不让他死去。最终那个人类的怨念和惊恐会聚集起来,让他的灵魂错过天堂,也逃离地狱,最终只能成为那个施刑者一个人的奴隶,一个低等的吸血鬼。 从此以后,拥有不老不死的身体,不再凋零的容颜。依靠吸食原来的同类的鲜血为生,和他的主人一起享受悠远的,长河般的时光。 "可我一直没有举行,因为......"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泽,"我希望你能站在那个祭坛。 永生不老,青春永驻。这些,难道不是很多人类梦寐以求的吗? 震惊地猛一回头,泽死死地看着他。 "不!"他漆黑的眼眸中有惨然的灰败,"除了这个,我可以遵从您的任何意愿。" 虽然并不激烈,却意义明确,斩钉截铁。 静默无言,菲利陛下在心里轻轻叹息,没有发难。 让眼前这个人,接受从此后只能以自己原先的族人的鲜血为食,也许,的确太过分? 放开桎梏,他让自己的欲望远离了他。"你回去吧。"他淡淡道。 看着如蒙大赦般飞快穿好衣物退下的泽的背影,菲利陛下苦恼地看着胯下一直无法抒解的高耸欲望,传进了一个人类的美貌少年。 白皙柔韧的躯体摆出淫荡的姿势,适时地知道在何时该呻吟承欢,这让菲利很快地就在那个少年身上发泄完欲望。高潮的一刻,他忽然发狠,尖利的牙齿剌穿了情动少年的脖颈,狠狠吸食着那鲜美甜香的,最美味的鲜血。 忍耐地闭目承受着痛楚,那个少年柔顺而安静。不是第一次承受这样欢爱后的残忍,他清楚地知道菲利的吸食是有节制的,并不会让他致命。 果然,很快,俊美高傲的吸血鬼之王停止了吮吸,舌尖缓缓舔过他的伤口。慢慢停止了渗血,那两个狰狞的血洞只留下了两个暗红色的圆孔。 若有所思地看着身下的少年,菲利想着他的名字。 "你叫什么?"他终于肯定,自己并不记得这个性奴的名字。 "我叫裕。"轻声回答,少年很知趣地翻身下床,匍匐在他脚下。 "哦......"点点头,菲利忽然发问,"假如让你成为吸血鬼,你愿意吗?" "当然愿意。"少年很快地回答。 "为什么?这样你就会抛弃你的族人,从此以后,你得依靠他们的鲜血为生。" "依靠吸血为生当然可怕,可是......总比被人吸血好。"大着胆子说出心里的话,少年道。 看着他,菲利缓缓开口:"既然这样,你愿意在我的成人礼上,成为我的祭品吗?" "当然,那是我的荣幸!"眼睛发出光来,那个少年惊喜地仰起头。天啊,只要忍过一阵的痛苦,从此以后,就可以变身为尊贵的上等人,这是多么值得兴奋的事啊! 虽然仍是菲利陛下专属的奴隶,但是,只会变得更好,绝不会更糟,不是吗!? 看着他美丽的脸上惊喜的表情,菲利忽然有点疲倦。 "就这样吧,你先出去。" 片刻的沉思后,他叫进了门外的侍卫长默奈尔。 "泽王子每次离开这里,还喜欢去那个小屋流连吗?" 似乎微微顿了一下,侍卫长才回答:"是的,偶尔。以前去得多,近来已经很少。"观察着他的神色,他问,"要阻止吗?" "不,不用了。"菲利陛下陷入一阵失神。 那间小小的屋子。五年前那个让人急欲杀之而后快的人类仆人的房间。 自从得到可以在皇宫随意走动的自由后,泽就经常独自跑去那里。 刚开始听到时,他也曾大怒,之后却又选择了沉默--毕竟以泽那种个性,为了那个下人的死而久久自责,也是意料中的事吧?难得已经驯服了他,他并不想因为这个,破坏了刚刚和谐的关系,或者,勾起某些不好的血腥记忆。 既然还是不能忘记那些,就算了吧。 他淡淡发话:"告诉皇宫的祭袒和总管,我的成人礼不需要再延迟,就随便找个人类准备筹备吧。" "最好还是陛下您钦点吧。这比较合适。"侍卫长回答道。 菲利皱眉回想,那个少年......叫裕吧? "就选刚才进来的那个人类奴隶,叫裕的那个好了。"他意兴阑珊。 ◇◆◇ 匆匆沿着皇宫后花园的小径,泽无比熟悉地穿过藤蔓遮掩的假山,一路上遇见几个皇宫的吸血鬼侍卫,托某种暧昧不清的身份的福,那些侍卫都礼貌地向他点头施礼,并没露出任何盘问的意思。 来到一排低矮的下人房间前,他轻轻推开最东边那间破败的房门,转身落下了门闩。 警惕地屏息等待了好一会,直到确定没有异常,他才来到床边,开始除去身上的衣裳。 很快,干净整洁的外套被放在了那张早已失去主人的床上,他的全身,只剩下了简单的短内衣。蹲下身体,他作出了一个极其古怪的举动--弯身钻进了床下! 拨开床下的一片浮土,一片薄薄的木板赫然露在了眼前。轻轻掀起那块木板,一个黑黝黝的洞口露了出来。黑暗潮湿的气息从那个洞口扑面而来,混合着某种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一个地道。 吸了口气,他小心地弯身钻进了那个洞口。凭着非常熟悉的感觉在那个地道里一直弯腰前行,大约行走了十多分钟后,终于到了尽头。 伸手过去,左边潮湿的土壁上摸到了前天留下来的印记。 小小的圆圈......太阳的形状。 漆黑中,一个极浅的、美好的微笑在他的唇边荡漾开来。他摸索到脚下的一团包裹,小心地从里面找出火石和一只如孩童手臂的粗蜡烛,"噌"的一声,小火苗点燃了烛芯。 温暖的光亮充满了狭小黑暗的空间,柔和地环绕着他。没有再多做耽搁,他拿起包裹中那个精致的青铜罗盘和一张已经揉搓得十分破旧的地图,认真地确定了正东南的方向。举起小铁锹,聚精会神地,他用力挖掘了起来。 和以往的不疾不徐相反,今天,他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甚至有点焦急。或许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今天晚上菲利那句关于成人礼的问话,忽然让他胆颤心惊。 好在泥土很松软,在安静的地下挖掘并不困难,不一会儿,他就前进了几十公分。挖下的厚厚泥土堆在身后,他转身把它们捧到一张很大的布块上,从四角打了个结,抓起来向着来时的方向弯腰爬了回去。 在接近洞口的时候,他再次停下来仔细倾听了一下,才轻手轻脚爬出了那个洞口。飞快地穿上自己的外衣,仔细挥掉一切露在外面的泥土痕迹,他抓起从地道里带出来的那个大包裹--里面装满了必须处理的泥土,假如不带出来,会堆满地道的。 悄悄推开房门,他伸头看看,才镇静地挽着包裹,向暗夜里的后花园走去。 走到花园的角落,把挖出来的泥土均匀的撒在附近,就没人看得出来异样了。 这个孤独的秘密,始于五年前。 五年前那个让他刻骨铭心的夜晚,那个少年被拖出去杀死之前,曾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我的床下,有个秘密......" 不久后的一个晚上,他独自来到了翔生活过的那间小屋,仔细寻找后,终于发现了这个秘密。一段挖了一半的秘道,一整套完备的工具,一张地下城皇宫的地图。 那张地图上,指明了从地下挖掘过去后,会到达一个隐秘的、被皇宫里的吸血鬼守护严密看守的所在--地下王城和外面世界连接的地方,笼罩这个地下王城的结界唯一的出口! 翔已经死去,是如何得到这些,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孤独的挖掘,这些都已经无法知道了,也没有求证的意义。但是,从那一天起,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在心里定了一个主意。 代替那个给过他温暖拥抱的少年挖完这条地道,继续这段未完成的逃亡之旅。代替他看看他心中思念的外界,看看自己没见过的阳光...... 这样的想法和信念,在每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一点点坚定,直到牢不可摧,根深蒂固。 想着这个念头的时候,似乎很多事情都变得不难忍耐,比如被传进宫中,夜夜屈辱陪寝的时候;比如......那个人第一次要求他为他口交的时候。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甚至期待每天的例行被叫进宫去,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在皇宫随意走动,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每天的羞辱和折磨后,留出一点溜到这间小屋进行这种隐秘工作的时间。 --这么多年,他都是这么做的,也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可是,今天却有了意外。 第四章 刚刚把包裹里的泥土撒在靠墙的蔷薇丛下,向着小径返回的时候,一阵说话声却沿着对面的方向传来。微熏的花香,和着一个低沉熟悉的声音,在风中飘扬而来,直到耳边。 菲利的声音! 眼看着一群隐约的身影就要迎面碰上,泽的额头,忽然渗出冷汗! 任何快速的跑动都绝瞒不过吸血鬼们敏锐的感觉,菲利那双锐利冷酷的眼睛,就算察觉不了他内衣上黏到的泥土异样,起码,也会发现他手中那块被泥污弄得一团乌黑的布! 想到随之而来的怀疑和后果,他的心急速下沉,正在这个时候,身后忽然闪电般伸出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捣住了他的嘴巴! 没能惊呼出声,泽任凭身后的手臂快速把他拉进了一片阴影,那是人类无法达到的速度,什么人?吸血鬼? 感觉着身后不同于人类的冰冷气息,他安静地配合着,没有发出任何响动。身上有种微凉的感觉笼罩着他,四周的声音和气味似乎都淡了些,似乎被一层浅浅的网罩在了身上。 掩盖人类气息的微小结界吗?他心中一动。 前方,菲利陛下陪着四五个贵族悠闲地行来。 "陛下,您对今天魔族的信使的来意,有什么打算?"说话的是苍老的海荫克伯爵,泽在夜色里辨认出了他鹰般尖利硬挺的鼻梁,那是这个古板傲慢的伯爵给他留下的最深刻印象。 "魔族啊......"菲利的语气,一如既往得漫不经心,"他们提议和我们血族联合,重新攻占人间呢。很无聊的想法,不是吗?" "陛下,我倒觉得没有什么无聊。"另一个贵族卢西亚子爵微笑道,他有着金黄的卷发和淡绋色的眸子,在夜色中那绯色的眸光有种掠夺的感觉,"六百年了,魔族的力量又循环往生,到了最强大的时候。想在这个时候重新崛起,并不奇怪。" "那是他们的事,我们血族生活在这里很好,并没有要和他们联合的必要。"菲利道,露出泽不太熟悉的威严表情。看多了他在床笫间佣懒邪佞的神态,这种王者的气势其实很少见到。 "地下王城的人类,因为照射不到阳光的缘故,一直身体很差,这严重影响了他们血液的品质。"卢西亚子爵不满地道,"要知道我尝试过一次从外界抓来的鲜活人类的血以后,简直就再也无法忍受这里低劣的血液。" "是啊,上面人类血液的滋味鲜活美妙,充满生机和活力,远远不是这里孱弱苍白的人类们可以比拟。"赞同地点头,另一位贵族表示同意。 停下身来,菲利陛下冷冷看着他们。 "和魔族一起掌控整个人类固然很有诱惑力,但是尊敬的伯爵们,"菲利殿下尖锐地道,"难道你们觉得我们可以忘了那个契约吗?" 他身边几个地位尊贵的吸血鬼贵族们,一时都沉默了。 "陛下,或许您可以问问人类这一界的王子,先弄清楚打破那个契约的后果。"卢西亚子爵说道。 "泽并不清楚。他说他也不知道。"菲利陛下果断地道,"或许这是个打破后才会浮现的诅咒,我不想冒这个险。" "我一直怀疑这个契约的有效性。"海荫克伯爵仰起鹰钩鼻梁,沉思道,"为了一个也许根本微不足道的诅咒,而放弃上面那个充满美妙食物的世界,我总觉得是件愚蠢的事。" 顿了顿,他又接着说:"我已经很老了,本来对于食物的质感已经不太挑剔,可是我们都的后辈们还都年轻,看着他们只能吸食着如此没有营养的血液,真是有点痛心。" "不用说了,我不想为了满足少数贵族的需要,而把整个血族推上战斗的风口浪尖。"冷然开口,菲利陛下的口气斩钉截铁,"人类中,吸血鬼猎人的数量并不在少数,他们一直很积极地防范着,这也是托你们这些贵族们总是悄悄从结界里溜出去,偷猎人类的福!" 他身边的贵族们都静默了,没有人再说话。毕竟这是他们的王,他决定的事,再无法更改。 一行人款款前行,终于消失在后花园的尽头。 暗暗舒口气,泽感到身上那种凉凉的笼罩,消失了。回过头去,他讶然地看见了一张不想看到的脸。 和所有的吸血鬼一样,眼前的男子有着俊美优雅的容貌,瘦削适中的身形。可这些却永远不能消除泽对这个人极度的厌恶感。 皇宫的侍卫长,默奈尔。 看着他那冷淡深邃,波平如镜的眼神,泽暗暗后退了一步,飞快地把那块泥污的布藏在身后,心中充满警惕。 他不曾忘记,当初杀死翔的,就是他。虽然是菲利下的命令,但是他也记得,是这个人主动上前要求的--或许对他来说,杀死一个人类的少年,闻着鲜血的味道充斥手指之间,是种愉快到急于请缨的体验? 施了一个标准的礼节,默奈尔弯下腰,复又站直。 "泽王子,你好。" 厌恶地皱皱眉,泽忍住心中的惊诧:"你好。" 他为什么会拦着他,并且帮他掩盖了气息?他想不明白。 仿佛为了回答他的疑惑,瘦削硕长的青年男子开口了:"对不起,按照规矩,您虽然是人类的王子,但是也不太适合出现在吸血鬼皇族的私人花园。" 似有若无地看了看他紧紧放在身后的手,他接着道:"假如让您冲撞了前来赏花的贵宾们,那将是我的失职,所以刚才的冒犯,希望您能谅解。" 原来是这样。一个人类而已,若不是得到菲利的特许,他的确没有什么可以在皇宫自由出入的权利。 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讥讽:"我谅解,你一直是个忠心的人。" 默默地,侍卫长用一个屈膝礼代替回答。 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快步走去,泽这才感到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假如不是这个冷漠的侍卫长,或许今天的下场,还不是一般的可怕。 他的身后,侍卫长默默盯着他的眼中,有种奇怪的神情。看着泽消失在花园的门后,默奈尔转身向着御厨房走去。 来到整齐升腾的厨房前,他拿起了放在门口桌上的食篮。 "默奈尔大人,您又亲自来取晚上的宵夜吗?"拘谨地和他打着招呼,人类的厨师长搓着手,没话找话,"大人的口味真是奇特,厨房里很多人都说,一位尊贵的吸血鬼大人居然很喜欢人类的食物,是我们的荣幸啊。" "是啊。"淡淡回答,默奈尔拿起食盒,"偶尔进食些你们的食物,感觉很新鲜。" 在皇宫做侍卫长已经多年,谁都知道,身手傲人,头脑冷静的默奈尔大人深得菲利陛下的信任,已经是个不容忽视的存在。 拎着热气腾腾的食盒,默奈尔迈着坚实的脚步,走向自己独立、幽静的住处。 转身掩上房门,他首先落下门闩,警惕而轻巧的动作,居然和刚才泽的行为如出一辙。 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轻轻开口:"是我,我带来了食物。" 对于地下王城的吸血鬼来说,并不能随意地将人类变成同族。要知道自从陷落在这个地下城后,作为食物的人类数量是有限的,假如毫无节制地通过反哺把人类都变成了吸血鬼一族,那么,谁来提供鲜血呢? 再说,按照古老的、不成文的血族传统惯例,一个吸血鬼的一生,只有将一个人类吸干鲜血,再收为同伴的权利。可是在这个封闭的地下城中,显然这个"同伴"的定义,已经被大大淡化,更多的人类被选定后,只是成为了那个咬死他的吸血鬼的主人的奴隶罢了。 而菲利陛下的成人礼,其实早在两年前就应该举行了。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对于这个典礼似乎并不热心。所以当皇宫的总管听到菲利殿下终于肯选定一个人类来见证他的成人时,还是大大地高兴了一阵。 成人礼在三天后,纯黑色的专用祭坛已经在一众人类苦工的劳动中加快搭建。 ◇◆◇ 透过窗帘,年轻的菲克斯二殿下仰着头,金发轻轻散在耳边,看着不远处正在兴建的祭坛。 仿佛在沉思什么,他半晌才回身坐到桌子旁边,对着桌上精美的中国瓷盘叹气:"艾尔,你最近有点发胖,不该再这么吃花生和甜玉米粒了。" 一只胖呼呼的白色田鼠从瓷盘上的一堆花生壳里抬起小小的脑袋,很吃惊的样子:"哦,真的吗?" "是的,你血液里糖分的味道简直能传到整个皇宫。"菲克斯抱怨,"我瞧哪天你离开我身边半步,就会被来做客的贵族们伸手抓住,囫囵地被吸干--要知道虽然比不上人类的鲜血那么美味,但是作为甜点来说,你的味道应该不算坏。" "啊~~~"受惊地扔掉了手里的花生,小田鼠愁眉苦脸地拉拉他的袖口花边,"你看我需要减肥吗?还是最好在身上喷点大蒜汁?" "哦,你敢!"菲克斯大吃一惊,"那种熏死人的可怕气味!" "那我就一天到晚跟着你好了。"小田鼠眼珠转了转,笑眯眯地,又卡卡地啃起花生来。 很小的时候无意跌落进这个奇怪的空间,正被一只吸血鬼抓住了准备吞下去,却被路过的菲克斯殿下看到,要了下来。本以为从一只血盆大口转移到另外一只,它就很丢脸地吓昏了过去,可是醒来以后,却发现被偷偷带到了这个美貌的吸血鬼皇子的房间。 一看到菲克斯那张无害又羞涩的脸,它就安了心。很快就接受了这古怪的命运,它变成了菲克斯的小宠物。说起来,这里到处都是尖利的獠牙和奇怪的事情,假如不是天天藏在菲克斯的衣服里,它猜自己一定见不到明天的月亮--是的,这里没有太阳。 "菲克斯殿下,你哥哥的成人礼后,就该是您的了吧?"艾尔含糊地问,嘴里鼓鼓的。 "我可不想在众人面前,随便找个人类出来吸干他的血。"皱着好看的眉头,菲克斯很是不以为然。 "是的,可是总要有这一天。"艾尔的口气很是老气横秋。 出神地看着窗外,菲克斯认真地说:"艾尔,我们血族把一个人类变成同族的话,从本意上说,那个人该从此成为我们的同伴和后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那个人变成了贵族们的专属奴隶。" "现在你们地下城里很多事情,已经不按照血族的古老传统了。"小田鼠说,"这里这么封闭,很多事情已经变了啦!" "可是,我觉得把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变成同族,才有意义啊!"眼睛里闪着清澈透明的光,菲克斯幢憬地说:"想想看,不是随便找一个奴隶,而是找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爱人,轻轻的、慢慢地把他的血吸干,然后把自己的血反哺给他......" 顿了顿,他的脸上有点微微的害羞:"你知道吗?这种行为在古老的血族中,叫做‘初次拥抱',这不是很浪漫吗?" 小心地看看他,田鼠艾尔耸耸肩:"哦,我觉得那很变态唉......" 沮丧地拎起它,菲克斯叫起来:"可是,这是我们吸血鬼一族的天性啊!" "我是不明白这种奇怪的东西啦,人家还是一只未成年的田鼠--可是,我觉得假如我喜欢一只母田鼠的话,我才不要咬死它。我会希望相它生一堆小田鼠,快快活活地,在稻草堆底下晒太阳。" 呆呆地想起记忆中那灿烂的太阳,小田鼠艾尔呆呆地流下口水来。 "太阳?那是种很美丽的东西,对吧?"菲克斯轻轻说,"哥哥和宫廷教师都说那是邪恶的,可是,我有点好奇呢。" "你怎么会对这种东西好奇?"艾尔奇怪极了,"那不是你们吸血鬼最可怕的致命物吗?" "我听一个好朋友说过。"菲克斯微笑,笑容却有点淡淡的哀伤。 "人类朋友吧?嘻嘻,吸血鬼们是不会这样说太阳了。"艾尔睡在小瓷盘上,饱饱地打了个嗝。 小吸血鬼很久才轻声说:"是的,他叫翔。" "啊,他是你的好朋友啊,那么你打算对他进行‘初次拥抱'吗?" 没有听见回答,小田鼠抬头看着他,却吓了一跳,菲克斯那湛蓝的美丽眸子里,有闪闪的泪花。 "不......他死了,我喝了他的血。"他慢慢地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脑海里不愿回想的一些事又浮现出来,翔和自己一起玩耍一起嬉戏着长大的画面,他微笑着和自己告别的样子......居然在几年后的今天,依然清晰如昨。 就是从那一天起,自己开始不再和任何一个人类交朋友的吧?...... 这只小田鼠艾尔,就是他现在最要好的朋友了。 脸上,有毛茸茸的感觉,温软的小舌头舔上了他的眼角,细碎的泪珠被舔掉了。 "别伤心,我相信那不是你的错。"艾尔笨拙地安慰着他。 "为什么这么肯定啊?"菲克斯被他舔得痒痒的,有点想笑。 "因为你是我见过的最胆小、最笨的吸血鬼了。"小田鼠不客气地揭穿他的老底,"我看见你在宫廷教师的法术课上,连一只小动物的血都不敢吸。" 气鼓鼓地盯着它半天,菲克斯泄下气来:"是的,我大约是整个地下王城里最没用的吸血鬼了。" 趴在云白色的大理石桌面上,他忽然眼睛一亮:"艾尔,我知道逃避成人礼的方法了!" "怎么?" "我带着你逃到外面的人界去看看吧!那里有夜晚的,我只要藏在隐蔽的地方,到了晚上再出来,就不怕被阳光晒死了!" 狐疑地看着他兴奋的脸,艾尔皱眉:"可是没有人给你准备鲜血,你打算自己捕食吗?" "不用的!"兴奋地想着,菲克斯说,"听说那里的人类多得不得了,每天会有很多人死去啊。我的鼻子很灵敏,会准确地找到濒死的人,只要等他们一死,偷偷吸他们没冷的血就可以了!" "是吗是吗?"一迭声地问,小田鼠也兴奋起来,"那么我们今晚就出发吧!" "最起码得等到后天,观看完哥哥的成人礼啊。"拍拍它的小脑袋,菲克斯沉思,"这么重要的仪式,我不能缺席。" "其实,后天成人礼举行的时候,是最适合逃跑的时机啦!"艾尔叫。 苦苦思索着,菲克斯点点头:"成人礼刚结束的时候,也是一个好时机不是吗?结界那里的看管一定会变松--我得好好想想看,怎么骗过守卫。" ◇◆◇ 宫廷的另一边。 烛光掩映下的菲利陛下的寝宫。比往常的烛火更加明亮,特意点起的几十根巨大蜡烛让正在发生的情事显得格外清晰可见。 赤裸上身的年轻青年,正闭目专心地,给身前斜斜躺着的吸血鬼之王口交。 "功夫越来越好。"赞赏的口吻,故意让人难堪的评价。 轻轻提起腿来,菲利将双腿敞得更开。恶意地用脚尖碰了碰泽圆润如玉的额头,菲利暗示他抬起头。 乖巧而顺从,泽很快睁开眼睛,默默地注视着菲利的眼。 没有停下口中娴熟的服侍,他费力地用浅红的嘴唇包裹着菲利硕大的欲望,尽量让那越涨越大的坚硬不要顶到柔软的喉咙深处。 快要到了,他敏锐地感觉到那男性器官难耐的征兆。 可是,就在这时,菲利慵懒而恶劣地,忽然将欲望往后抽回了大半,远离了泽温暖滑润的口腔。 不解地看着他,泽黑漆漆的眼睛水色氤氲。 虽然知道这水淋淋的眼神不是因为情欲,大半是因为口交噎到的痛苦,菲利还是一阵心神荡漾。 "别急--今晚我要慢慢来。"他邪气地笑,看着泽瞬间变得窘迫的脸。稍微的停顿冷却后,他再次把不知所措的泽拉回身边,强按下他的头,凑近了依旧昂扬的欲望。 "接着来。我忽然有点好奇--在你的小嘴下,我究竟能够坚持多久。" 无言地沉默了一下,泽很快地低下头,再次含住了那骄傲的、巨大的器官。轻巧灵活地加快了吮吸的速度,他努力地回忆着能回想起来的所有技巧,细碎的舔弄,用力的吮吸,似有若无的轻微啃咬。 很快,他再次感觉到菲利的欲望上勃勃跳动的迹象。 "啊......"菲利倒吸口气,巨大的快感就要冲击到顶峰的时刻,他忽然果断地用力一抽,企图延长喷射的一刻。 聪明地就着他的去向轻轻跟上,泽没有顺着他的意愿,却相反地,忽然用力一吸,紧窒又火热的口腔完全地包裹了菲利已经要冲上浪尖的欲望。 "啊!......"菲利果然忍耐不住轻颤,发出一阵接近喘息的呻吟。 白色的浊液强劲有力地喷射出来,全部进入了泽那刻意逢迎的粉色唇齿间。 慢慢地享受着高潮后的余韵,菲利半天以后,才抽回自己的欲望,羞恼地看着身下用心服侍的泽。 这么尽心的技巧!是在挑衅他吗?因为他说想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所以特意用这样高明的口技,挑战他的极限? 该死,虽然满脸通红,但是眼里却是忍不住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看着泽低首驯服的样子,菲利克制住自己想要抓起他的头发,狠狠插进他身体的、渴望了很久的欲望!是的,一边温柔地说着甜美的情话,一边毫不留情地剌、刺穿他,占有他! "等一下,再来。"过了短暂的片刻,他冷冷地说。 他假如以为这样,今晚就可以了事,那真是幼稚的想法! 泽惊讶地抬头,心里波澜暗涌。怎么办?他已经坚持了整整一根蜡烛燃尽的时间!现在居然还要忍耐? 那条地道必须快点挖掘了......他脑海中急速地转着念头! "怎么?不耐烦了?"淡淡地抬起他的下巴,菲利的眼神有着明显的挑衅,"或者总是我一个人享受,你有点不满?" "没有......"泽低声回答,心头一颤。假如不尽快否认,天知道这个人会不会顺势要来给他一点"自身的快感"! "不,你一定是在抱怨了。"恶意地曲解他的意思,菲利忽然沉下脸,"既然这样,我允许你自慰--在我面前。" 是的,以前并没有真正这样为难泽,可是,现在不一样。 天知道为什么自己这几天会一天比一天焦躁,他心里越来越渴望看到泽违抗。 是的,甚至用某种卑鄙的、险恶的方法刺激他,逼迫他!--也许这样,这个一直隐忍顺从的人就会爆发出一点点反抗? "脱光衣物,马上。然后,在这根蜡烛熄灭之前......自己让自己射出来。"恶毒而冷酷地,菲利拿起床侧一根纤细的烛台。 不是照明用的,仅仅是增加床帷间气氛的红色细蜡,幽幽地,散发着暧昧情色的光。这样的长度很快就会燃尽,很明显,这是再苛刻不过的刁难。 本来只是忽然兴起的挑衅,可是,菲利忽然被自己的想法激动地浑身发热。 这样为难而恶劣的要求,泽会选择哪一种? 是屈辱地展开身体,颤抖着抚弄自己美丽绝伦的身体,失神地释放? 还是激烈地反对这过分的要求,不惜激起他的怒气? 无论是柔顺地照做,还是屈辱地反抗,势必都会让人兴奋地难以自制! 就像是一只看到猎物的豹子,他跃跃欲试地,忍住激动,如鹰的利眸盯紧泽的每一丝情绪波动。 来吧,还是反抗吧!一点点不驯服就好--就足够他抓住利用,加以阴险地扩大。 可是,没有他渴望看到的情绪波动。 泽的脸上,有种恍惚的出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想什么?眼前的事,还不够让他打起足够的精神吗? 一刹那,菲利的心里燃起被忽略的怒气。 很快,泽就从思考中醒过来,脸上带着某种破釜沉舟的果断,他飞快地脱下剩下的衣物,平静地躺在菲利眼前。 伸出修长洁白的手,他轻颤的指尖泄露了平静面具下的紧张和羞耻感。 这样的羞辱也许都算不了什么,比起一点点流失的时间!快点结束这一切,偷偷跑到那间小屋子,挖通那条秘密的地道,赶在明天这个天赐良机前!--这,比什么都重要! 慢慢握住自己软弱的分身,他紧紧闭上了黑宝石般美丽的眼睛,强忍着巨大的不适和羞耻,咬着牙开始轻轻抚弄。 忽然,菲利抓住了他的手:"这是怎么了?" 纤细柔软的手掌,虎口处有着浅浅的裂口,正微微渗出血来。 "没什么......前天摔倒了,撑在地上的时候,震到了那里。"泽轻声回答,心里一阵狂跳。 探究地看着他,菲利松开了手,似乎没有疑心他合理的谎话。 "不准闭着眼睛......不准咬死嘴唇。"菲利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我要听你叫出来。......" 慢慢睁开眼睛,泽松开了快要被自己咬到出血的嘴唇。瞥向了那根快要燃到尽头的蜡烛,他加快了手下的速度。 没有人能抵御情欲的侵袭,何况他这样一个已经发育成熟的、日日被情事调教的年轻男子?羞耻和难堪从某种角度更加刺激了敏感的身体,眼见着,泽脸上已经浮现出难以自制的红晕。 身体渐渐发热,不能自控地蜷缩起快要痉挛的修长身体,泽象牙般光滑无瑕的全身,都染上了一种淫荡与圣洁混合的,奇妙的美感。 就连没有受到任何照顾的两点乳头,也在就要到来的高潮下,变得硬挺坚实,泛出粉红的,如樱花般脆弱的晕彩。 "嗯,啊......"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他失神的眼光瞥向那摇摇欲熄的烛光--假如赶在那烛火燃尽之前高潮,菲利的刁难,应该可以满足了吧?...... 就在快要冲上高潮的那一霎,一种陌生的冰凉闪电般袭遍了他肿胀的分身。 "啊!"不能控制地发出倒抽的冷气,短促而沙哑。泽看着下身的一片水渍。整整一杯鲜红的葡萄酒,泼在他大大敞开的腹股沟,晶莹透亮却冰冷的水滴,巍巍滚落,就要到达的高潮在这突然的冰冷刺激下,如潮水般急退,高耸的粉红色分身也可怜兮兮地,疲软了下去。 翻滚到床的里边,他的身体,瑟瑟地发抖。不仅仅是痛苦,还有那种陌生的,被玩弄被彻底羞辱的抛弃感。 这是一个新的开端吗? 以往菲利纵然恶劣纵然过分,但是却从没真正在床第间虐待过他。 无言地看着他,菲利的表情,冷冷淡淡。 伸手把发着抖的泽强行拉到身前,他看着那虽然软弱,却依旧显出微微红晕的器官。放在一边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握紧了,指甲狠狠剌进了掌心。 心里又恨又痛,他一向优雅悠闲的脸,几乎快要因为焦躁而扭曲:是他那急欲脱身的态度激怒了他! 他以为他的顺从就能隐瞒过他吗?那眼睛里的服从后面,分明有着某种他不能了解原因的期盼和热切,却绝不是对他! "难受吗?" "......"不能抑止地往后一躲,泽咬牙忍住脆弱的器官上那被抓紧的无助感,"不......" 看着他发白的双唇,菲利深蓝的眸子隐约光彩转换,似紫似蓝。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低低叹息了一声,幻彩流动的眼光黯淡了下来。 俯下身,他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试探着用清凉的舌头,碰了碰泽那可怜兮兮的,浅红的地方。 猛然剧烈地一震,泽满脸通红,讶异慌乱地,向后急缩。 他在干什么!? 从来没有这么低下姿态过,现在的纡尊降贵,岂不是来得太古怪? 仿佛不满他的惊怕,菲利忽然紧紧攥住了他的腰肢,向自己一拉。 用嘴巴飞快地含住了泽那已经软下来的分身,他恶意地轻轻伸出了尖利的撩牙。 "让我补偿你。"他低声宣布决定。 被那獠牙刺穿要害的恐惧抓紧了,泽的身体忽然僵硬,仿佛被最邪恶的定身术魇住了。 口中小巧的分身,有种淡淡的,让吸血鬼之王兴奋的血腥味道。一阵微微的诧异,菲利忽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情景,那裂开渗血的虎口上流出来的血? 刚刚那生涩的抚弄,是这样忍痛完成的吗?......心里一阵莫名的心痛,菲利忽然失去了再刁难的心思。 温柔地舔弄着口中的柔弱器官,他分明感到了它正因为害怕和羞愤而轻轻颤动。悄然收起了突出的牙齿,他用柔软而微凉的舌尖,学着以往被对待的那样,专注地抚慰着身下的人。 "您疯了!菲利陛下!"惊恐地想逃避这淫靡的对待,泽咬牙喘息。 "是谁令我发疯呢?你吗?"梦讫般温柔低语,菲利叹息,"那么享受我的疯狂吧。" 渐渐重回火烫的感觉,在吸血鬼一族特有的冰凉舌尖下,奇异地得到激发,恰到好处的温暖感升了上来,一波波,如细小到汹涌的海浪。 泽用了很大的意志,才控制住不让悦耳的呻吟发出来。 不要,刚刚被那么残忍的对待过,现在再不知羞耻地叫出来,也未免太丢脸的淫荡了。 仿佛察觉他内心倔强的想法,菲利唇边溢出一个堪称邪恶的微笑。 肆无忌惮地,他用手臂按住企图逃离的泽,强迫他接受从没经历的对待。 用最刺激的技巧刺激着身下浑身僵硬的少年,他的舌尖舔弄着已经分泌出晶莹爱露的前端,颤巍巍的,无比惹人怜惜一般。 逼人的快感就像雪崩一样,从泽灼热的下身沿着脊梁,飞快窜升到混乱的头顶。不,不行了!......空白的思绪禁受不住这快要把人逼疯的挑逗,已经混乱地像团乱麻。 淋漓的晶莹汗水,争先恐后地从饱满的额头和裸露的脖颈中流淌下来,和身下冷静冰凉的吸血鬼成了鲜明的对比。挣扎着,泽终于忍耐不住地嘶叫起来:"不、不要,请......放开我!" 没有空闲回答他的呼叫,菲利的嘴巴,忙于更加殷勤地,无情地刺激他。展开每一道羞涩的皱褶,滑润每一片处子般纯洁的肌肤,不由分说地,让那形状美好的分身肿胀到极限。 "呜!......"呜咽着,发出一声暗哑性感的呻吟,努力控制自己反应的泽,终于战胜不了人类原始的欲望,弓起紧张得快要痉挛的腰,冲上了快感侵袭的最高顶点。 绷得紧紧的腿,松弛了下来,额头的汗水缓缓流下,和胸前大片的汗珠汇合在一起,沿着线条优美的腰侧滴上深蓝色的丝绸床单。 长久的失神,泽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就在这时,一个深深的吻侵袭而来,某种奇怪的味道从吸血鬼之王霸道的深吻传到他温暖的口腔,让他瞬间羞恼地几乎昏倒。那是什么?是他自己的...... "呜呜"地挣扎起来,他用力抗拒着唇齿间的吻,忽然变得激烈。 "我只是想让你确定一下,你自己的味道,和我的有什么不同。"调笑着,手臂却强势的紧紧囚禁他,菲利毫不容情地说出赤裸裸的话语。 被这情色的话语刺激得一阵昏沉,泽忽然伸出牙齿,想冲着那无耻的舌尖咬下去。最后的关头,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的念头阻止了他。 不能激怒他,不能。 假如让他抓到任何借口再来几次这样的惩罚,今晚所有的忍耐都将没有意义。 精巧的喉结无助地蠕动着,他困难地,吞咽下自己微微发涩的体液。 看着泽那隐约受辱的神色一晃而逝,菲利从满意中,又察觉到那令他狐疑的不安。虽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不妥,可这样的乖巧,他仍然觉得--实在是很奇怪。 仿佛急欲脱身,所以再大的屈辱都要忍耐。这也许是正常的,他指望顺从些,就可以早点结束这样的情事? 接受了自己的解释,菲利无奈地放开了他。 小心地翻身下床,确定菲利没有再来一次的意愿,泽终于深深舒了口气。 "陛下,明天......我还要进宫来吗?"他低声问。 菲利锐利地盯了他一眼,为什么问这样的话?以往不是从来不问,恨不得永远不要提醒自己的吗? 仿佛察觉他的疑问,泽垂下头:"听说后天是您的成人礼,按说,您该净身沐浴,保持洁净。" "是的,你的确不用来了。"深深看他一眼,菲利想找出他如释重负的表情。 "好的。"轻轻俯身,泽又道,"陛下,成人礼那天,可否允许我不到场参加?" 没有听见菲利的回答,他接着解释道:"我不愿意看见自己的族人遭受那样的痛苦,请原谅。" "好吧。这对你来说,也许的确有些残忍。"终于,开恩似的,菲利发话。 抑止住狂喜的心情,泽平静俊逸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波动。 第五章 刚从深深皇宫出来,他已经忍不住在花园里飞奔起来。身体酸软,脚步虚浮,就算仅仅是一场口舌抚慰下的高潮,仍然激烈得让他的全身好象被抽干了力气。 但是,没有时间去躺在床上,安静地平息一下激情未褪的身体了。 后天就是那万人空巷的成人礼,而明天,果然他不用再进宫,那么,待在那间小屋子里,根本就不离开皇宫,是最好的办法! 得到可以不出席的许可,菲利一定以为他独自待在宫外,而他的家人,也会以为他留在菲利的身边。 他这两天的去向,不会有人过问的,一定! 寂静的四周,早已无人居住的单独木屋,在清冷的月光下安然耸立,承载着一个孤独却巨大的秘密,诱惑着他投身进去。 打开那个黑黝黝的房门的时候,泽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就像是一只将要扑向烈火的飞蛾,渺小,却无怨无侮,心甘情愿。 屋子里,没有异样。 没有像往常一样脱下衣物,泽就那样穿着外衣钻进了漆黑的地道。 这些天用尽一切力气拚命地挖掘,已经有了效果。按照地图上的尺寸和方向,还有两米多,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专门的吸血鬼侍卫从外面团团守卫的皇宫重地。从外面永远没有靠近的可能,可是,假如直接从那间大殿里面的地面,钻出来呢? 相信在两天的时间里,他能够挖通的,是的,一定可以。 冷静地点燃藏在地道尽头的粗蜡烛,他开始挥动铲子,在仅能容身的昏暗地道里奋力挖掘。很快地,他身边的泥上堆满了,用大块的布包住那些泥土,他翻身出了地道, 没有再浪费时间把它们运出房间,他就那样把它们堆在小屋的地上。房间里空荡荡的,还有很大的空地。 再度钻进地道,他明亮的眼睛闪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光。 很快,被磨破的虎口再度渗出血来,没有得到休息包扎,裂口越来越大,殷红的血滴顺着手掌不断地流淌下来。 撕裂的疼痛,根本不能阻止泽越来越快,越来越猛烈的动作。无论如何,他得赶在后天之前挖通它,就算这只手从此废掉,也不能阻止他! 不知在地道里往返了几趟,他已经明显感觉到体力的急遽下降。终于喘着气,他无力地靠在了湿气重重的泥壁上,就着微弱的烛光,看看身边计时的沙漏。 已经过去了四五个钟头,原本已经透支的体力似乎到了枯竭的尽头,可是,......咬咬牙,他撑起摇晃的身体,重新拿起了铁铲。眼前一片昏花,有小小的金色火星似乎在闪烁。摇摇头,他想赶走那些恼人的东西,可是,头却被自己甩得一阵昏沉,晃了一下,几乎没来得及抗拒,他终于陷入了短暂的昏睡。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脑海中强烈的暗示促使他醒了过来。 昏昏沉沉地睁开眼,他被眼前的一片漆黑弄得有点困惑。很快,他明白了--蜡烛燃尽了,在他睡着的这段时间。 可是,......他打了个冷颤,自己睡了多久!?一个钟头,还是半天? 惶恐地点亮另外一根蜡烛,他看了看沙漏,心里一阵震惊慌乱--居然已经睡了将近一天! 距离菲利的成人礼开始,只剩下大半天了! ◇◆◇ 坐在皇宫奢华的浴室中,微凉的水温正好适合吸血鬼一族的喜好。 透明的水滴从赤裸的胸膛流下,闪着晶莹的光。 菲利静静闭目,享受着身边两个美少年温柔的擦拭。 就算看惯了吸血鬼之王的身体,那两个少年还是忍不住悄然的,时常向着那诱人的身体偷偷瞥上几眼。 一向以美貌著称的吸血鬼一族都有着令人惊叹的容颜,而王族的容貌,自然更轻而易举集结了所有让人注目的优点。 没有雄壮到让人惊惧的大块肌肉,没有浓密到象征男性荷尔蒙旺盛的毛发,那具舒展匀称的身体,却隐约含着优雅的、能够转瞬爆发的力量。 这力量,来源于吸血鬼种族惊人的速度相对血液无比的追崇,所以尽管阴柔,却毋庸置疑得强大。 "陛下,时辰快到了,您亲自挑选的那个人类已经送上了祭坛。"隔着轻柔的纱帐,皇宫的总管毕恭毕敬地发问,"您是否已经准备好出去?来自各个领地的亲王和伯爵们都到齐了。 慵懒地抬起长长的双腿,菲利从浴池里站起身来。忍住一霎那的晕眩,那两个少年慌乱地帮他擦干身上的水珠,拿来整齐迭放在一边的华丽衣裳。 金色镶边的深蓝丝绸外衣,绣着繁复的郁金香花卉图案。吸血鬼之王坚实修长的手腕从雪白的衬衫袖口伸出来,懒懒地看着服侍的美少年帮他扣上玳瑁的双排钮扣,那有着珍珠般的外形,发散着幽暗尊贵的光芒。 象征皇族至高权利的血灵宝石戒指,放在洁白的骨瓷珠宝匣中早上来。 把那血红的宝石戒指戴在了左手的食指上,菲利心中,忽然奇怪地,微微一动。 ......除了泽脖颈中那块守护宝石,这应该是整个地下城里最大颗的血灵宝石了。 是的,除了那一颗。 而那颗宝石的主人,现在在哪? 躲在他简陋的府邸中,静静等待这个成人礼过去,下一次他的召见吗? 一直拒绝菲利帮他兴建豪华住宅的建议,泽至今仍住在人类聚居的贫民地带。早在两年前,泽柔弱美丽的母亲忽然生病去世,倒是一直多病的老国王依然长卧病榻。 对于菲利要求他搬进皇宫的要求,泽曾经很恳切地请求留在父亲身边照顾,这使得菲利无法坚持意愿。 沉思着,菲利忽然感到难耐的孤独。就算外面有再多的人见证他盛大的成人礼又怎么样?没有他! 没有那双从幼时就吸引了他注意的眸子,悄然安静地看着他! 烦躁地,菲利忽然明知故问地,对总管发问:"罗尔,人类的王今天到场吗?" "不,你知道老国王身体一直很差,恐怕无法前来。" "这么重要的仪式,就算他不能亲自前来,也该派王子代他参加吧?"不动声色地发难,菲利甚至也觉得自己有点微微的卑鄙。 不错,是他亲口允许泽不来的,但是,现在他反悔了,不可以吗? "是,我这就通知你泽王子过来。应该正好赶得上。"总管屈膝遵命。 "不用你去了,叫默奈尔去吧,他的速度快。"菲利皱眉,老总管的腿脚太慢。 "今天开始就没有看到默奈尔大人了。"吸血鬼总管如实做答。 怔了怔,菲利有点奇怪。一向恪守职责与岗位的侍卫长,在这种重要的时刻去了哪里? ......什么都似乎有点不对,可具体不对在哪里,他说不出来。 阴郁地踏出宫殿,他向着纯黑的大理石祭坛缓步行去。 远远的,那个随意被挑选出来的后宫人类少年,已经缚在了木质的刑架上。黑色镂空的花纹,刻在厚重的刑架上,仿佛被太多的鲜血浸染过,那乌黑的颜色中,透出妖异的,隐约的血红来。 奇异的、罪恶和诱惑并存的质感。 ◇◆◇ 一声沉闷的泥土崩塌声,泽狂喜地看着眼前忽然露出的微微光亮。 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面而来,振奋了他疲惫到极点的精神。 ......挖通了!用尽所剩不多的力气,他奋力把那个洞口扩大。松软的泥土纷纷向两边散落,仿佛唱着欢快的歌谣。 浑身泥泞地,他喘息着从那个洞口悄然爬了出来,站在了一个让他惊然目眩的所在。 宽阔的圆形大殿,长明不熄的烛光环绕下,森严静默,摆放着一排排整齐的,恐怖阴冷的棺材! 一刹那,泽明白了自己站立的真正所在。 纯正血统的血族一生中最后的庇护所,受伤的灵魂和身体修养生息的地方,血棺的--聚集地。 胸前永远闪着流光溢彩的血灵宝石不知在什么时候黯淡了光彩,似乎也抵挡不住这咄咄逼人的,只有血族才能甘之若饴的强大灵力。 怔怔向前,他的眼光莫名其妙地,被血棺中间最硕大厚重的那一口吸引过去。 那里面,似乎有细小的,微弱的声音在"呜呜"作响。 鬼使神差的,他走近那口棺材。 是什么,在里面发出那样呜咽的声音? 慢慢举手,他用尽力气,把那口棺材的棺盖,猛然鼓足勇气,掀了起来!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只有隐约流动的气体,聚集在里面。 "菲利,波克尔。"皇族尊贵的血红名宇,赫然出现在血棺的内壁上,闪着暗红色,如同深色葡萄酒般的光。 "我们纯血血族出生的时候,父母会用初生婴儿的血在他的守护棺上刻上他的姓名--万一在孩子一生中遇见什么严重的伤害,只要回到这里修养,都能痊愈。"他想起有一次,自己和菲克斯二殿下闲谈时,曾听他这样说过。 --所以,这是菲利的守护棺!那个名字,是用菲利的血写成的。 猛然后退,泽按住怦怦直跳的心口。仅仅是看到这个名字,已经让他眼前浮现起那张英俊却邪魅的脸,这让他心惊胆颤! 静了静心神,泽举目望向了大殿的圆穹屋顶,一个微微现出圆形的黑色出口在头顶,无声地,昭示着它的意义。 那就是通往人界的出口吗?当片刻后的人间黎明到来时,那个地方,就会有那种温暖的、金黄色的、据说可以抚育万物生长的阳光照射进来吗? 一时间,泽的心似乎激动地快要跳了出来。痴痴地看着那个圆形的出口,他的眼睛里,有隐约的泪光泛出来,映着四周簇簇明亮的烛光,美丽不可方物。 就在这个时候,他身边另一侧的墙壁,忽然有了动静。 一阵轻微的瑟瑟声,一个清晰的小洞出现了,墙壁纷纷塌陷,洞口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了大洞。 一张脸,忽然从那个洞里露了出来。 被这忽如其来的变故惊吓地几乎要狂跳起来,泽猛然向后退去,天啊,那是什么?一个人!? 费力地从洞口钻出来的大男孩终于完全地站在了他面前,露出雪白的牙齿,一点也不陌生地,向着惊讶无措的泽微笑。 "泽,你好。"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温暖自信的笑容。虽然几年不见,虽然五年前也只见过那么一次,但是仍可以让人一眼辨认出来。 仿佛陷在一个美好的却不真实的梦里,泽静默地看着那张脸,很久。 "翔......?"他的嘴里,终于喃喃吐出了一个字。 微笑着看着他,那个大男孩笑得更加灿烂:"是的,是我。" 呆呆地站在那里,泽终于注意到了他身后的另一个人,钻出来时动作轻巧无声,侍卫长默奈尔大人瘦削优雅的身影仿佛来自无声之城。 依旧没有表情,默奈尔只是微微向他颔首,转向了他身前的翔:"还好,我们总算赶得及。" "翔!"再次喊了一声,泽终于从震惊的惊喜里清醒,扑上前,他手足无措地,恍然大悟,"你没真的死去,被吸干了血以后,被他变成了吸血鬼,是不是?" "不,不是。"比几年前长高了不少的人类少年摇头,微微地笑,"我依然是人类。" 他身边的默奈尔终于恍若无事地,吐出残忍的话语:"我打昏他,杀了另一个人类奴隶来代替。" 窒了窒,泽看着他冷漠却坚定的眼神。 原来是这样,他一直把翔藏起来,整整五年!可是......为什么呢? 这需要冒太大的风险! 当那双眼睛终于望向一边的翔时,泽的心里,有什么亮了起来。 那眼光里有什么东西,冷酷,细微,转瞬即逝--却深情。 深情......只有在看着翔的时候,才阻挡不住地,流溢充满他的眼睛。 "翔,祝贺你--听说纯血的血族,一生只有一次爱情。"泽微笑,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一向安然冷静的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健康的人类少年含笑看向自己的爱人,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溢满甜蜜。 "哦,说起来他是应该对我负责的。"他鼓鼓腮帮,假意生气,"假如不是他那么讨厌,把我从人界抓来,我哪里会这么倒霉,差点死在这里!" "啊,他把你抓来的吗?" "是的,那时我才七岁,一个小孩子而已。"翔抱怨地道,看了看有点窘迫的侍卫长大人。 "天,他那时就爱上你了吗?"泽有点惊奇。 这一下,默奈尔苍白的脸终于有点泛红了。礼貌地冲泽摇头,他认真地回答:"不,我想是在他十几岁以后--我没有恋童癖。" 这一下,连翔也忍不住红了脸,悄悄掐了一下他冰冷的指尖--这个一点幽默感也没有的爱人啊! "你就在皇宫里吗?还是躲在外面?"泽忍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 "我一直就在他房间的暗室里。"翔说,"他一直都知道你在我原来住的屋子里挖地道呢,所以有悄悄地帮你掩护哦!" 啊,是的!泽恍然,想起来前几天后花园那看似无意的偶遇。 "我是想让他告诉你我的情况的,可是他太谨慎--就连菲克斯殿下也坚持要隐瞒。"抱怨地看看默奈尔,翔接着说,"所以他一直观察着你的速度,好让我们挖掘另外一条地道的速度刚好能赶上你。" "赶上我......?"泽黑漆漆的眸子里,有点迷惘。 "是啊,你难道不是想找一个好时机,从这里逃离吗?"神采飞扬的人类少年热切地看着他,"就是这个时候,对不对?所有的吸血鬼几乎都去观看菲利陛下的成人礼了,没人会注意这里异常的波动,默奈尔的灵力能够带我们冲破结界,离开这里!" 静静地听着他热切的渴望语气,泽的脸上,有种他们两人都不懂的神情。 "不......我从来没有想过逃离这里。"终于,他缓缓地说。 "什么!?"惊叫起来,翔张大嘴巴,"你用了五年的时间,一个人孤独地挖通这条地道,难道不是为了逃离菲利陛下的掌握,到上面的世界去吗?" 拍拍头,他想到了什么:"你在担心你久病的父亲吧?不要紧的,菲利陛下虽然残忍,但是不会对人类的王作出什么举动--假如你父亲知道你有机会脱离这里,他一定会为你祝福!" "不,除了我的父亲,这里还有我的族人。"轻轻摇头,泽温润的脸上浮起一个悲伤的笑容,"我不认为一个人离开这里,会让我感到真正的愉悦与安宁。" 深深吸气,他抬头看着头顶的圆穹,向往,热切。这一刻,他眼中的光彩像极了一个纯真的孩子:"我只要看一看,你说过的阳光就好了。那令我充满好奇......我很想知道,那样的光芒照在身上,会不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温暖博大,让人会感动得想哭泣。" 惊讶无比地,翔不能置信地看着他。 "翔,这里,才是他的家乡。"淡淡对着翔说道,默奈尔看着这个人类的王子,似乎比翔更能理解泽的心意。 是啊,就像自己拼死也要回去上面的世界一样,他......也无法舍弃这里吧? 终于郑重地点点头,翔抬头看看那个结界:"那么,让我们再陪陪你。" 他身边的默奈尔犹豫了一下,心里有个声音在催促他立刻把翔送走,但是......他无奈地叹口气:"好吧,我们可以再等待一小会--黎明前的最后一刻黑暗到来时,翔必须由我送出去。然后我会回来先躲避一下,而泽王子您,可以自己留在这里等待迎接阳光。等您回去地道后,我再找时间将找时间掩盖好你们的地道出口。" "记得找机会偷偷告诉二殿下我还活--我一直很想念他。"翔微笑。 三个人,都静默了。 无声地等待着从那个圆形穹洞里透出的光线越来越黑,三个人终于明白,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到了,离别的时刻就要到来。 "你该走了。"简短地说,默奈尔深深看着翔,"我不能在晨曦里送你,记得出去后按照我们的约定,在约好的地方,等我。" "你一定要来。"翔轻轻说,看着他,不再掩饰眼中的不舍和眷恋。 "一定。"他沉静的吸血鬼爱人郑重地承诺。 "泽,再让我抱抱你吧!"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像五年前一样忽然伸出手臂,翔轻轻把孤独的人类王子抱在怀里。 那么孤独,那么无助的泽啊,用了五年的时间,来看一眼他心中的阳光......脑海中想起默奈尔向他转述的那些宫闱传言,翔心里一阵恻然。 一阵巨大的,暴烈的狂风忽然席卷而来,瞬间,无形的空间波动把毫无准备的三个人震倒在地。 肆虐而狂暴的波动,就好象要把这里的空间扭曲再狠狠撕裂,一道鬼魅般的阴影从那波动中恍然现身,立在漆黑的血棺群中。 那一口口血棺,里面忽然涌动出无形的力量,似乎感受到吸血鬼之王的存在,汩汩流动着,向着傲然站立的王者聚集。 精美如同雕像的面容,冷酷阴沉的表情。三个人此刻宁愿看见来自地狱的恶魔,也不愿看见的人。 菲利......此刻本应出现在万人瞩目的成人礼上的吸血鬼陛下! 缓慢地迈着优雅的步伐,菲利一步步走向震惊的三个人,身后,漩涡般涌动不息的能量源源不断向他身上一波波聚来。 伸手抚向泽惨白的脸,菲利将浑身僵硬的他拉离了翔的怀抱。 同时,手指狠狠抓住了他脖颈中的血灵宝石,用力一拽! 没有像以往那样被灼伤,那颗血灵宝石的能量似乎被这里巨大的吸血鬼保护能量压制住了,黯淡地,被菲利远远地扔了出去。 "泽,永远别想离开......我不许。"他低声道,眼中,是埋藏千年,滚烫炙热的熔浆。 从震惊中首先醒过来,默奈尔忽然紧紧抓住了翔,身形猛然拔高,翩然飞翔在空中,向着结界的出口闪电般跃去! 送走翔,趁着菲利还没来得及注意! "不!......"在冲破结界的那一刻,翔忽然大声叫起来,"放下我,我要和你在一起!" "出去,向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跑!没有吸血鬼能追上你!"咬牙将他向人界的所在推去,默奈尔低声道。 身后,一阵狂风忽然席卷到他的身后,带着吸血鬼之王暴怒的气息。重重的气旋呼啸在默奈尔身边,夹杂着冰冷刺骨的无形尖锥。 "留下那个人类。"菲利的声音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又仿佛近在他们的耳边。 咬咬牙,侍卫长赫然回身,翻飞的手掌带着巨大的气流,向着菲利的掌风迎面重重拍去! "澎"地一声巨响,气流激荡,四周阴森森的血棺被这两股强大的能量撞击地向旁边散去,棺盖横飞,阴气流淌。 胸口一阵剧痛,默奈尔心里苦笑:吸血鬼之王的力量,果然就算他拼尽全力,也不是对手。 用尽仅余的力气重新飞向结界的出口,他单掌把停在出口边缘的翔推上了地面。 下方,静静站立的泽忽然扑上来,紧紧抱住了菲利的手臂和身体。 "走!"两个声音,几乎同时急切地响起。 "不!菲利陛下会杀你们!"翔疯狂地挣扎着,企图回身扑向自己的爱人和朋友。 "不,你留下来才会死!"急促地喝止他,默奈尔碧绿的深色眼眸异常坚定,"相信我,我不会死,我会按约定去找你。" "默奈尔......让我留下来。"翔哽咽,"你说过的,我们要在一起。" "假如你不走,我就留在这里,和你一起等待阳光的到来。"温柔地宣布自己的决定,默奈尔低低俯向翔的唇,短暂地印上一个甜美的吻。 恍然间,人类少年的唇间有着奇怪的错觉--吸血鬼爱人冰冷的嘴唇上,似乎有滚烫的,令他无法承受的温度。 翔眼前最后的景象,是默奈尔忽然向下急速摔了下去,像是被什么恐怖的力量强行拉回了下面的世界。 眼前,一片微亮的晨曦,浅浅的光线从地平线上透过来,映照着他脚下柔软的茵茵草地。从小时候就久违的,绿色草地。 终于把紧紧抱住自己的泽从身上甩开,菲利面色铁青。 假如不是顾及不要伤到他,那个人类也不会这样轻易逃脱。他抱得那么紧--这也许是他唯一一次主动拥抱自己!想到这点,菲利几乎想大笑出来。 满心的愤怒被全数发泄在眼前唯一能够承受他怒火的人身上,"澎"的一声,默奈尔被他重重摔回了结界下。 尖利的手指冷冷插向了他的胸膛,面无表情的吸血鬼之王看着指尖下"咕嘟"急冒的鲜血。 "该把你留在这里等待阳光曝晒呢?还是该钉在桃木桩上,任由你的鲜血流干?我忠心的皇宫侍卫长大人?" 轻轻喘息着,被他紧紧插进胸膛的吸血鬼看着自己胸口不断涌出的血水。 "陛下,看在我一向忠诚的份上,请仁慈些,让我死在这里。"他微微地笑,"我想看着翔离去的方向,体验一下,他所渴望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滋味。" 沉默着,菲利看着一脸平静的属下。 "不,你不会如愿。"他冷冷道,缓缓从他胸膛拔出了利器般的,血淋淋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身体,向着大殿外扔去。 "把他送进大牢,等我有空,再好好审问。"他向着门外静默的守卫侍卫吩咐。 终于回过身,他似乎这才有空看着身边惨无人色的泽。 "该怎么惩罚你呢?我亲爱的王子。"他温柔地,用沾满鲜血的手掌抚摸着他苍白精美的脸庞。 没有回答,泽慢慢向后退去。 "别退了,后面是一口血棺,那不会保护你。"残忍地微笑,菲利在微微的晨曦中伸出手,仿佛在邀请,"来吧,阳光就要射进来了,我纵然强大到有抵御清早晨曦的能力,也不能久留在这里。" 阳光...... 绝望地向着身后急退,泽紧紧抓住了身后的棺材。 "让我......留下来,就一会。"他的牙齿打着颤,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绝望,"我没有想逃走的,我只要看看阳光。" "只要一眼,一眼就好。"他看着菲利冷如冰块的眼光,心里的绝望越来越大,快要击垮他,"我只是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东西。" "不,你是个小骗子。我再也不要信你。"他温柔地,轻声地说,露出俊美迷人的微笑来。 "不,不是的!我看过一眼,会死心地留在地下城里,这里是我的家,是我的族人居住的地方,是......" "闭嘴!"猛然欺身上前,菲利恶狠狠抓住他的手臂,"你没有再对我撒谎的可能!" 用力地无助摇头,泽紧紧抱住身后的血棺,指甲抠进了厚厚的木材里,被木屑刺得鲜血淋漓。 "不,求你......"他终于啜泣着向菲利求恳,"我保证只是看一眼,你知道的......我没办法离开,那个出口那么高,那么高......我根本飞不上去!" 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残酷的男人,他满心最后的希翼:"让我看一眼,我会永远服从你。做下人也好,做性奴也好,都可以。" 是的,都可以!他在黑暗的地下,孤独地挖了整整五年,只不过,为了换一个这样的机会。 一个人发呆的时候,被黑暗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在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下忍受屈辱的时候,这是他唯一的期待,唯一的慰藉。 无言地看着他,菲利的脸上,浮起不赞同的神情,彷佛这对于他来说,是件不值一提的可笑要求。 "不。绝不行。"残忍地摇头,菲利平静的微笑下,有着某种疯狂的固执闪烁,"他们说,看到它以后,人类会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拉住泽的手臂,轻而易举地,他把深深抠住棺木边缘的手指一只只掰开,不顾泽忽然激烈无比的挣扎。那比以往他遇见过的任何反抗都更加剧烈,可是又怎么样呢?十倍的人类力气在吸血鬼一族的眼中,也不过是可笑的儿戏。 "不......不......" 被他脱离微光中的结界出口的时候,泽终于崩发出一声让菲利也不由自主皱起眉头的,沉痛的绝望啜泣。 大殿的门,轰然关闭。 而那一刻,他们身后,来自人间的清晨阳光,金黄耀眼,从那个圆形的结界出口无声地撒进来,带着让人落泪的温暖。 第六章 黑色的祭坛边,一众吸血鬼贵族们正面面相觑地等待。祭坛的木质刑架上,被缚了很久的人类少年已经十分疲惫,正不安地看着脚下围观的众人,按理说那个仪式早该进行了不是吗? 从菲克斯的外衣口袋花边里悄悄探出头,小田鼠艾尔小声地抱怨:"天,菲利殿下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刚到祭坛边,却‘澎'的一声忽然飞到空中,整个人都不见了?" "哪里是澎的一声啊?"菲克斯白了他一眼,这样侮辱血族的法术!"哥哥在施展很厉害的飞行魔法啊!" 菲克斯想起了刚刚那个果然古怪的突发状况。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心神不宁的哥哥即将登上祭坛的时候,忽然转动了手指上那颗血灵宝石,似乎在用它仔细确认一下什么东西的位置。 血灵宝石是有灵性的保护石,具有能探知同等级别宝石位置的能力。 然后,他的脸上就出现了一种震惊到无法置信的表情,没来得及和任何人交代,他的身形就带着强大的灵力,消失在众人的眼前。那一刻,气流旋转,火把尽熄,四周的空气似乎都染上了发自他身上那种愤怒的情绪。 心中一动,菲克斯想起了另一位拥有血灵宝石的人--也许只有他脖子上那颗硕大的宝石,才能被菲利手指上的王戒探知? 就在这时,眼前令所有人大惊的一幕,证实了他的猜测。 隐约风云变幻,菲利陛下傲然的笔直身影带着不容逼视的速度从天际飞来,深蓝色的天鹅绒披风被空中的风吹得猎猎飘动,如同邪恶的神只。 临近的一霎,他暗色中显得高大无比的身形疾缓,稳稳地降临在众人围绕的黑色祭坛上。 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人。 与其说是抱着,不如说是禁锢来得更加贴切。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低的诧异轻呼,每个人都看清了那张苍白美丽的脸是属于谁。那不就是人类的王子泽,传言中菲利陛下最宠爱的人类性奴吗? "把泽王子绑上去,换下那个人。"轻描淡写地,菲利陛下吐出让所有观礼的吸血鬼贵族都一惊的话语。 菲利陛下是疯了吗?要知道六百年前人类的王曾经和吸血鬼一族的王者定下的那个契约,是明令禁止血族们伤害人类王族后裔的!免去跪拜,得到善待,不需献血,更有权利拒绝被变成他们的同类! "陛下,您是不是改变一下主意?"稳重的皇宫老总管踏上一步,"他是......" "我知道他是谁,而且从没像现在一般清楚!"厉声打断他的话,菲利转眼看着因为怀中正昏迷着的那个人,"他是一个人类,对于阳光那种令人厌恶的东西有着天生眷恋,永远都不会放弃追逐的人类!" 威严转身,他冷冷看着脚下一众正在皱眉的伯爵和贵族:"今天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所以收起你们那副惊诧的嘴脸,那不能动摇我半分决心!" 没有人感觉不到菲利身上发出的某种冰冷到极致的气息,那是吸血鬼之王发动了身上的所有法术和能量的征兆。用强大的力量暗示着他的决心,断绝了所有被阻止的可能,菲利转头向身边的侍卫冷冷挥手。 很快地,昏迷中的人类王子被缚在了刑架上,恰到好处地束缚住他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足踝。 在即将到来的仪式中,不可避免地将有极其痛苦的时刻,所以这种适当的束缚其实是为了避免被吸血的人类在不能忍受的痛楚中,弄伤自己。 被换下的少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有凄然怨恨的神情。被缚在那个祭坛上的,一分钟以前还是自己,但是现在,换了他们人类的王子。 可是......看看祭坛上昏迷着的绝美王子,他心里掠过深深的苦涩:是的,那才是最适合被缚在上面的人。 低低垂下头去的泽,终于慢慢地苏醒,抬起头。一头黑发在刚刚的挣扎中早已散落,凌乱地披在他半裸的、象牙般洁白的肩头。 仿佛一时弄不懂自己所处的境地,他漆黑的眼睛,茫然地望了望祭坛下面的人群,才缓缓地看向自己的身体。 特制的小牛皮绳索柔韧而有光泽,捆住了他丝毫不能动弹的修长四肢。脖颈处,也有最柔软的牛皮项圈固定了他柔弱的脖子,强迫他露出毫无瑕疵的,纯净的肌肤。 稍微转动一下,都不可以。 微微颤抖了一下,他终于明白了这些刑具的意义。 身前,黑色的阴影罩住了他。菲利英俊得几近邪恶的脸庞上,预示着他今天冷酷的心意。 "准备好了吗?泽?"他俯下身来,仿佛是给他一个体贴的安慰,轻轻吻上了泽的嘴唇。 深刻优雅的深鼻凹目,衬着泽圆润精致的东方面容,说不出的和谐诱惑,祭坛下的吸血鬼们都短暂地停住了呼吸。 假如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的吸引力能比得上鲜血,那一定是血族们天生迷恋的美丽。 猛然挣扎起来,泽疯狂地躲避着他温柔的吻。 纤细的脖颈被紧窒的项圈勒出了淡淡的血痕,有种冲击视线的凌虐美,刺激着围观的众人。一阵轻轻吞咽口水的声音,就连见惯美色的贵族们,也忍不住涌起期待的迫切情绪。 很快,泽的挣扎被菲利阻止了。 停下了完全无用的挣扎,面前的人类王子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菲利。冰冷,绝望,无助,消失了菲利见惯的柔弱顺从,倔强得像是上帝拿来展示的受难天使,不肯吐出一个字。 "你也知道,今天无论怎么哭泣求饶,也无法逃避么?"轻柔地向下吻着他脖子上的伤痕,菲利舌尖流连在血渍上。 "......"柔和的唇,紧紧抿着。 "怎么,真的一点也不肯恳求我吗?"菲利低低叹息,"我喜欢你的呻吟和示弱,那很美。" "菲利......?"泽柔和清亮的声音,终于轻轻吐出他的名字。 "怎么?"菲利挑眉,深沉回应他的目光。 "刚才,我曾那样卑微地求过你......我保证,从现在起,你再也听不到它们。"他轻声说,眼中有种明澈的骄傲。 菲利久久凝望他的祭礼,幽深的蓝色眸子中光芒闪烁,嗜血的、坚决的光。 天知道,他等待这个时刻已经等待了多久!五年,十年,还是从更小的幼时开始? 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很多年前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他看着还是孩童的泽,心中就如现在一样,涌起想要深深咬穿他喉管的欲望! 是的,那血液一定甜蜜香醇,叫人满足地想要落泪!像是年份久远的红酒,混合着处子的芳香,夹杂着受虐的气息,鲜活,有无与伦比的生命力。 吸干他的血,每一分每一滴!看着他如同绝美孤独的天鹅,在自己的利齿下从挣扎变得颓然无力。然后在濒死的一刻,接受血族最珍贵的初拥和反哺,喝下他恩赐的、珍贵的王者之血,重新获得可以和他媲美的悠长生命,从今以后,再不要去想从他身边逃离,去看什么可笑、邪恶的阳光! 再也抑止不住自己强烈到令人颤抖的欲望,强大的吸血鬼之王唇间雪亮的獠牙终于幽然闪现,微微颤抖地,向着泽的脖颈大动脉上,咬了下去! 尖锐的刺痛,从泽的脖颈中深深传来,袭遍身心。莫名的屈辱和不甘抓紧了他,他向另一侧大幅度偏过头去,颈上的皮项圈却由于挣扎而越来越紧,紧紧贴在肌肤上,温柔而残忍地桎梏着他,迫使他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死死咬住惨无血色的唇,他闭上了绝望的眼睛。 痛楚后,很快是冰冷。温热的血液从他洁白的高傲脖颈上的伤口汩汩流出来,耳边,恍惚地听到鲜血被吸食,婉转呜咽的声音。 随着血液流淌,好象有丝丝冰雪从脖颈中的伤口灌进来,慢慢扩散到四肢五骸,逼近渐渐冰冻的心房。 就要被吸干血液了吗?......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好,他恍然地想。 意识开始漂浮,疼痛开始远去。 默默松开了紧攥的手掌,泽陷入慢慢的昏迷,紧绷的足尖和手腕,也缓缓地无力垂下,像是世间最美丽的一场绝殇。 四周的观礼人群静静观看着这令血族惊叹的美景,没有人发出煞风景的声音。 不知什么时候起,受到这凄美旖旎的气氛引诱,带着人类奴隶的吸血鬼贵族们,悄然挽过身边少年或少女柔软温暖的身体,和台上一样,开始兴奋饥渴地吸食着令他们为之疯狂的鲜血。撩牙闪亮,血腥诱人,美丽的奴隶,沸腾的狂欢! 纯黑的祭坛上,残忍的祭礼仍在继续。而台下,却已经是贵族们兴奋又欢畅的海洋。 迷醉地舔舐着泽那光滑得有如细腻瓷器的肌肤,菲利终于感到了唇齿间渐渐干涸的迹象。 再用力地吮吸,再饥渴地啃咬,都已无法再吸取到源源不断的血流。慢慢起身,他鲜艳的唇离开了泽的脖颈。没有他的扶持,那骄傲的头颅很快便飞快垂下,绵软无力。 我的王子,准备好了吗? 深深向着自己的手腕咬了下去,凑到泽苍白的唇边,看着尊贵的王者之血流向他微微张开的嘴巴,菲利的脸上,露出狂热的表情。 仿佛自己有生命,那妖异的血族之血,一滴不漏地流进了泽的嘴里。 浑身的冰冷被这灼热的鲜血倒灌进几乎干涸的血管,昏迷的泽很快睁开了眼睛。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困惑,他的眼睛,泛着迷乱和欲望。 没办法抵抗反哺过程中巨大的血族本能,鲜血的诱惑是那么不可抗拒!他的喉咙,发出一声低哑的呻吟,向着面前菲利血淋淋的手腕,不由自主俯上唇去......脖颈被皮圈锁着,他焦急地抬头,几乎是无意识地,乞求看着那能掌握项圈的主人。 悠然划断他脖颈中的颈圈,菲利抬臂的动作优美如舞蹈,有力如狩猎。 "来吧,让我们一起以血液永生......"温柔如情人间的低喃,是魔鬼最邪恶也最甜美的蹇语。响在泽的耳边,如同惊雷。 就要主动凑上去的唇,停在方寸间,不再前进。 诧异地等待着,菲利看着泽那慢慢昂起的头。 望着那渐渐散去迷惘的眸子,他忽然笑了:"泽,从来没有一个人类能在初拥时,抵抗血液的诱惑。" "......我想试试,我可不可以。"微微叹息,泽那清明的眸子,闪烁微弱的、黑曜石的钻石之光。 不言语了,菲利温柔的目光变成冷酷。淡淡一笑,他贪婪地看着他的脸。 天知道,他是多么爱看他这副不自量力的模样,脆弱混和着坚强,倔强混着无助!美丽得想让人狠狠征服,再打破他那种莫名其妙的愚蠢和坚持! "泽--撑不住的时候,告诉我。"他温和地说。 每个刚刚被变成他们的同类的人类,都会有这么短暂的挣扎,这不奇怪,也很合情理。--所以他并不在意让泽微微体验一下血族抗拒本能的感觉。 打破他自己刚刚说过的,不再恳求的誓言,该是多么有趣。 静默。在祭坛上对抗中的奇特静默。 台下的吸血鬼们沉浸在各自的血之狂欢里,没人注意到台上这短暂的仪式停顿。 只有皇族的二皇子菲克斯,静静仰着头,无声地看着台上阴沉屹立的哥哥,和记忆里那个温顺恬静的人类王子。 有什么不对了,他悄悄想,在心里黯然喟叹。 这就是他们血族的爱情吗?会不会有一天,他也会爱上一个不愿意变成血族的人类?假如真的有这一天,他是会和哥哥一样,还是远远地离开? 仿佛是很短,又彷佛已经过了几个世纪。 看着泽已经被皮绳索勒出深深血痕的手腕和痛苦到扭曲的脸庞,菲利的脸色,已经从一开始的胸有成竹,变得难看之极。 多久了!?他真的以为靠着人类那点可笑的毅力,就可以抵抗血族初拥中对吸食鲜血的本能? 猛然发出一阵激烈的挣扎,泽慢慢偏向他流着鲜血的手腕的头,再次转了过去!轻轻地喘息着,他紧紧咬住的下唇已经破损。身体里再没有可供流淌的血液了,那伤口苍白得像是快要凋零的白色樱花。 没有时间了! 猛然扑上去,菲利把他的下巴扭过来,失控地叫:"你知不知道你已经错过了上天堂和下地狱的时机?再不接受反哺,你会万劫不复,魂飞魄散!" 慢慢睁眼,泽失去焦距的眼睛,最后看了他一眼,有点讥讽,有点痛恨,还有点他不懂的复杂情绪。 震惊地了解了他的心思,菲利的心里一阵惊惧:他想死去,即使灰飞烟灭也在所不借! "泽,想我满足你的心愿吗?那不难。"他放开紧攥住他下巴的手指,轻声问。 "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让你死去。"他微笑,提出诱惑的条件,"我很想知道这么久以来,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爱过我?" 怔怔望着他,似乎被他的许诺诱惑了,泽的眼睛里有了一点神采。 "说了实话,就放弃......把我变成吸血鬼吗?" "是的。" 有点恍惚,泽美丽的眼睛里,有散焦时的失神,幼时的一副画面忽然悠然浮现,有如远古的记忆。 "也许有吧......"他微微地笑,"在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是那么漂亮那么神气,我很喜欢你......" 静静注视他,菲利轻轻捉住他的下巴,手上的劲道越来越大。 "泽,我是骗你的。"他的声音无比温柔。 "什么?......"泽的眼神迷惘。 "我绝不会让你死。"说完这几个字,他忽然用尽力气,捏开了泽的下颔骨,把流血的手腕伤口贴紧了他的嘴巴,死死的。 "呜!"泽乌黑的眼睛瞪大了,如同即将被屠的纯良麋鹿,发出叫人不忍目睹的哀光。鲜红的血像欢快的小溪,争先恐后地流入他的口中,冲向喉咙,灌进了他的腹中。 为什么吸血鬼们的身体一向冰冷,而他们的血,却和人类一样,也是温暖的呢? 被激愤和绝望冲击到昏迷前,泽脑海中,剩下这唯一的困惑...... 悄悄从菲克斯的口袋里钻出来,小田鼠艾尔的身体还有点微微发抖--天,刚刚忍不住钻出来看到的那一幕,差点没把它脆弱的小心脏吓地停止跳动! 身边就是一个吸血鬼贵族在抱着娇柔的人类少女,尖利的撩牙深深刺进了那个女孩子的喉管,只看了一眼,艾尔就尖叫了一声,飞快逃回了菲克斯深而温暖的口袋。好不容易四周渐渐静下来,他这才敢战战兢兢重新露出头。 菲克斯正静静站在原地,脸上有种悲伤的神情。 四周的人群已经散去,祭坛上的哥哥早已划断了束缚泽的绳索,横抱起那个绵软无助的躯体翩然离去,只有祭坛上斑斑点点的血迹见证着刚刚发生过的死去,与重生。 "菲克斯殿下,我们趁着这个时候,偷偷逃出去,到人界玩吧。"爬上他清瘦的肩头,艾尔小心翼翼地说。 仿佛从悲伤和迷惘中苏醒过来,菲克斯怔然看着它。 "艾尔,你说--人界的人类都像泽一样,对我们吸血鬼唯恐避之不及吗?" "不,不会的,你那么善良又好心,遇见你的人都会喜欢你的。"小田鼠眨眨眼,嘟囔道。 想了想,它补充了一句:"只要你别忍不住在饥饿时,露出你的牙。" "可是,我听说,人界有很多专门对付我们血族的吸血鬼猎人。"沮丧地回想着宫廷魔法教师灌输的恐吓,他打了个冷颤,"他们以杀死我们为乐,他们深知一切对付吸血鬼的法术,银刀、十字架--还有让我们觉得恶心的大蒜汁什么的。" "可是,那样的人类很少的,不是吗?"小田鼠热切地劝他,"你难道不想看看人界那些有趣的事,比如美丽的烟花,霓虹,还有各种各样的电灯?我听有很多人类私下里偷偷传说,那些东西比地下城里的烛光和油灯好看得多!" "哦......"眼睛一亮,菲克斯终于微微一笑,"--再过半天时间,就是人间的黄昏了。 那就等一阵,我们就偷跑到结界出口那儿去吧!" ...... 站在皇族和贵族们才知道的那处血棺重地,菲克斯一阵惊讶。 往常守卫在这里的那些侍卫呢?怎么完全不见了踪影? 悄然推开那间大殿的厚重木门,他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一向排列的整整齐齐的血棺群偏离了行列,四散着东倒西歪。 这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困惑的眼光,忽然被角落里的一点微红吸引了过去。 走过去,他弯下腰,慢慢捡起了那颗在暗夜里发着惨红的圆形石头--那是一颗血灵宝石,人类的王子泽的脖子上,从小就时刻不离身的那颗!菲克斯很快认了出来。 心中一动,他忽然想起了刚才的情形。 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清晰了,他暗暗叹息。就在刚才的祭礼前吗?泽曾经到过这里!所以哥哥会那样暴怒,会急匆匆地从成人礼上飞离,前来阻止。 轻轻抚摸着那颗血灵宝石,他小心地捧在手心。也许他该把它送还给泽,毕竟,那是他的守护宝石。 "艾尔,你等等,我回去一趟皇宫。"他说。 刚刚走到门边,令人惊讶无比的事,忽然发生了! 缓缓升起,那颗血灵宝石从他手心漂浮起来。散发出凄艳的光芒,它忽然向着空中飞去。 愕然追上几步,菲克斯和小田鼠都张大了嘴巴。 一旦出了那间血棺群众的大殿,脱离了浓重的阴寒之气压制,那颗血灵宝石耀眼而凄厉的血红之光重新展现,盘旋着,向着皇宫的方向急速飞去。 "它怎么了?"小田鼠艾尔小心地问。 "那是有灵性的宝石,它一定知道......他的主人已经受难了。" 那颗宝石飞向的方向,是泽现在所在的皇宫。希望它能做点什么,最起码,可以帮助刚变成血族的泽,感到一点熟悉的慰藉...... 静立看着那颗血灵宝石消失在夜空,菲克斯转身来到结界的出口。 圆形的结界出口呈现出一片黑色,那代表着外面的人界已经到了夜晚,吸血鬼可以肆意飞行活动的时间。 纵身一跃,飞向了那片陌生的天空,菲克斯感到了一阵清凉的微风,从外面的世界扑面而来...... 第七章 泽是在一阵阵身体的摇晃和下体的疼痛中苏醒的。 再熟悉不过的场景,菲利的寝宫。不知多少次,他柔顺地趴在这里,忍受着菲利兴致盎然的调教和戏辱,唯一不同的是--现在,那个令他忍受那些的原因已经怆然碎裂了,再也回不来了。 对了,还有些不同。 以往从没被真正进入过的地方,正在被温柔却坚决地开发着。 每次被传进宫里进行那些羞辱不堪的身体接触,菲利都一直没有突破的界限,这一刻,被无情地攻破。 不知这样的侵犯已经进行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身体,正无力地垂在床沿,被火热坚硬的器官从后方持续地顶动。 不用思考,也知道在身上正发生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在他苏醒的第一秒,背后的人已经敏锐地觉察到了他微微的挣扎。 "欢迎醒来,泽。" 不是色情的挑逗或者羞辱,是温柔的欢迎词。 欢迎他终于进入异族的世界,被残忍脱去人类的外衣。 细细战栗起来,菲利身下的泽没有回应,也没有像菲利猜测地那样挣扎,只是无声地将泛出血族的苍白的脸,深深埋在了身下的锦缎被褥里。 仅仅过了那么一霎,他就猛然发力,向后面的菲利,狠狠踢去! "啊!"小声痛叫了一声,菲利抱着被踢得疼痛不堪的小腿,翻身从他身上滚落。 可原本因为泽的昏迷而显得索然的性事,却意外地,因为泽的反抗,而忽然变得亢奋。 咬牙狂扑上去,他再次用力将正要逃离的泽压紧了,对准那裸露着的小穴狠狠冲撞进去! "滚开!"哑着嗓子,泽嘶叫。 "不可能!"菲利用同样嘶哑的声音回应。 隐忍了多年的激情和欲望,逼得他快要发疯,是的,他早就为身下的这个人而发疯了,不止一次,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会任由自己和泽做着再亲密不过的接触,却总是忍不下心,将他霸占得更加彻底! 怕他会彻底地恨上自己,怕他再也不愿敞开真心,所以他才一再忍耐,直到这个铁石心肠的人终于酝酿那样一个惊人的计划,要绝情地永远逃离,逃到那个他们血族不能融入的世界去! 疯狂地在那个又紧窒又甜美的小穴中冲撞,他确定自己一直有着把这个人揉成碎片,折磨到苦苦哀求,彻底不能再动弹一分一毫的欲望! 是的,把他柔软坚实的腰肢做到折断,把那个排斥着他的性器的地方蹂躏到充血扩张,让他清楚地了解他只能属于他的认知! "逃走?你永远也别想,也不能!"菲利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中把这句心里的话狠狠念了出来,一遍又一遍。 终于释放在泽体内的时候,菲利沉沉喘息。 就着下体相连的姿势,他拦腰抱起瘫软的泽,把他拖向床的中心。 再次把依旧坚挺的灼热挤进那微微透着红肿的后穴,他没有急于抽动。 轻轻擦去泽紧闭眼角的一滴泪水,他低沉的声音没有因为看到泪水而怜惜:"泽,让我们把这些年延误的......一次补清。" 像是明白今后的命运,泽咬死嘴唇,没有吐出一个字。 分开泽修长笔直的双腿,菲利痴迷地将释放了的坚挺浅浅抽出一半,看着两人紧密相连的密处。渴望这样进入已经太久太久,以至于真的感觉到那火热抽搐的包围的这一刻,有种不真实在的战栗,是幸福还是疼痛,他几乎失去辨别的能力。 不要紧,他有无比漫长的时间可以确定。 就像这地下王城里永远不会落下的月亮,就像这无休无止的美丽黑夜。 当菲利恶意地忽然将硕大的性器再次顶向他体内深处时,泽终于像一条被打捞上水面的鱼,细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喑哑压抑,却让菲利差点不能自控。 体内敏感的一点,被重重摩擦了,麻痒酥软的感觉传上脊椎,被闪电击中般淋漓。 "泽,我会让你满意。" "......"泽紧紧闭着眼睛,不让自己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这是他最后的坚持。是啊,除了这个,他还能坚持什么呢?所有他坚持的,都被无情碾碎了,成了碎片,成了泡影。 被眼前这个残忍霸道的男人。 身体里火热的内部被反复侵犯,那带来快感的一点更是被反复折磨积压,折磨得他快要崩溃。用尽力气忍住呻吟......这耗费了他更多的精力,被快速恶意摩擦的地方,达到燃点般,有种灼烧的错觉。 忍无可忍地,他忽然死死向床柱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了两边的柱子。微微张着眼睛,他终于将快要涣散的眼光停留在菲利的身上。 在第一时间感觉到他的注视,菲利抬起头。似乎有一霎的窒息,他清晰看见泽失神的目光,依然隐约露出的讥讽,既不投入,也不快乐,却有点傲然的样子。 这个发现让菲利有种忿然,紧紧抓着泽抓住床柱的手腕,他试着把那双纤细的手腕拉向自己。可一直沉默的泽,却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对抗。 皱皱眉,菲利放弃了用力撕扯他的手,改做把他的小臂固定在头顶,狠狠压在他身上,将他颤巍巍挺立着的器官,压向他平坦的小腹。 有种不甘和发狠的情绪开始弥漫,他用力舔着他的胸口,咬住那细小的突起,用舌头百般逗弄。 下身持续有力的抽送,顶得泽控制不住地大口喘气。 既然不愿让我握你的手,那么就握住这里吧! 他恶劣地掰开泽已经半敞的双腿,把自己坚硬的性器深埋进去的同时,用他修剪得整齐优雅的手指握紧了泽的欲望,上下地,快速套弄。 就算随着他力度的加大,泽依旧抵死不发出一声呻吟喊叫,可小腹上的昂扬已经到了顶点。 抽搐着,泽的身体紧紧绷直了,白色的体液迸发在他平坦光滑的小腹上,濡湿了一片。 "身体总是先于意志。"看着他绯红酡然,却惨然羞愧的脸,菲利轻轻低语,带着微微的得意。 ...... 从失神中缓过来,泽唇边露出他不熟悉的嘲讽笑容。 "......可是意志却比身体忠实。"慢慢却清晰地,他吐出一句。 无言地看着泽,菲利愤怒地看着眼前忽然强硬起来的泽。 是的,强硬!就算是刚刚被高潮折磨到痉挛未停,就算是被他的持续顶动侵犯得完全瘫软,可以前眼里的柔顺却完全退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与那柔弱无助的身体毫不相称的强硬! 就是那种再没了顾忌,所以变得无畏的强硬。 仅仅是身体的屈服,也很好。冷冷一笑,菲利下腹猛然重新火热无比。大大分开泽的腿,一直分到不可思议的角度,他狠狠地摆动坚实有力的腰,用从没有过的力度重重戳刺进那紧窒的甬道里。 几乎顶到了从没到达过的深度,那崭新的快感烧着了他,而身下的人眼中的冷漠和骄傲被这一下撞击终于击沉,沉入情欲下的湿润。 是的,这样才好。什么意志什么精神,在情欲的面前,都不堪一击! 沉醉在征服的假相里,菲利越发投入,动着腰反复大力戳刺。 一下下的撞击里,泽始终哑着嗓子,不肯发出软弱或者示弱的呻吟。 可是身体里那种电击般的感觉,在猛烈的抽插下,越来越强烈,终于积攒到了令他再也无法忍受的境地。 已经不知爆发了几次,只知道小腹上早已淋漓湿润,而菲利,却似乎永远没有止境。 "啊!"终于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他剧烈地颤抖。腰快要折断了,被进出着的地方已经从疼痛到酥痒再到麻木。 再这样下去,已经被折磨得再也射不出来的地方,会丢脸地失禁吧?可是,就算真的被羞辱到那样的境地,身上的这个人,也不会放过他吧? 绝望地微弱挣扎着,他茫无目的地用力推着菲利,发觉没有一点用处后,改成划动手臂,似乎想向着未知的地方逃去。 逃去哪里呢?......无论是身体,还是意志,他都已经无处可逃。 眼前似乎掠过很模糊的金色光线,身体猛然放松了。他茫然地想起,这眼前闪过的金色,是他心中揣想过千百遍,却从没真正见过的阳光。 可那已经成了再也不能接触的东西。 "泽,别逃了。别逃了......"遥远的地方,有熟悉的声音一遍遍重复,温柔坚持,也残忍。声音主人的深蓝色眸子里,一闪而过的光,像极了痛楚。 ◇◆◇ 从昏昏沉沉中恢复了知觉的时候,泽迷糊地感觉到,身下一片清爽,干燥整洁的床单散发着淡淡香气。 那是熏衣草和东方檀香的混合气息。他怔怔地想着,忽然变得敏锐的鼻子,辨别着着以往没注意过的细节。 很快,别的事情逼迫他把游离的思绪转移。 菲利的唇吻上了他的。与以往不同,那唇齿间传来温暖的温度。那是因为自己的体温,已经和所有的吸血鬼一样,变得冰冷了,所以反而不觉得凉意了么? 他心如死水地,任凭菲利纠缠的舌伸进口中,恋恋不舍地舔舐。灵活得像是小小的蛇,扫过每一寸牙床,扫过每一颗牙齿。 口中,一种怪异的疼痛越来越频繁,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地,从排列整齐的牙齿间,好奇似的,往外钻。 菲利敏感的舌尖,聪明地发觉了异常。 微微一笑,他欣慰地,用自己尖尖的獠牙,时轻时重地挑逗着那两颗刚刚现出雏形的獠牙。 "泽,这是你的新身份标记。" 没有回应,身下的俊美青年漠然合上失血的嘴唇。 这就是血族的本能,没人教导,已经知道怎么藏起自己的牙齿。 微微笑了,菲利俯下身去,企图撬开那紧闭的嘴:"别藏起来,你该学着早点适应它们。" 忽然狠狠张口,泽用自己新生的牙齿咬住了菲利正在挑逗肆虐的舌,血腥的味道立刻弥漫出来,冷冷看着他,泽眼中有强硬愤怒的意味。 并没有大怒,菲利笑着看着他,居然把流血的舌头更深地伸进他的嘴里"这么快你就喜欢咬人了?真是让我惊喜。"他俊逸邪恶的表情有种蛊惑的危险,"血液的味道好吗?是不是很让人兴奋?" 不用他提醒,泽已经震惊地发觉,自己的口中充满了甜香而诱人的味道。和以往尝到美食的感觉完全不同,这样感到醇美,明显是发自本能的内心。 猛地推开菲利,他呸地吐出口腔里的汁水--那不是记忆中血液的味道,而是堪比美酒甘泉般芳香馥郁! 忽然向后倒去,泽捣住了自己的嘴巴--那两支獠牙,已经被新鲜血液的味道引诱出来,不受控制,仿佛自己有生命,闪着幽幽的象牙光泽,因为得不到滋润,而变得无比疼痛。 "别害怕。刚刚变身的前几天,你会特别渴望血液,所以,獠牙会时不时不受控制地伸出来。"他笑得令泽想扑过去,撕碎那俊美的笑容,"它们总是这样顽皮。" 翻身下床,他拍了拍手掌,清脆的掌声传到室外。 几乎是立刻,早已准备好的玻璃容器被送了进来。鲜红的血液,泛着诱人的血色,香气虽然不够醇美,却也足够诱人。 "这不是人的血液,只是动物的。"温言相劝,菲利轻轻掰过他清瘦的脸颊,把琉璃杯凑到他的口边。 假如要让他接受最甜美的人类的血,也不是今天。现在嘛,就从动物的血开始好了。 忽然睁开眼睛,泽看着眼前精致的,形状优美的高脚酒杯。多么美丽的颜色......多么香甜的气息。 明明是同一种东西,现在闻在鼻中只余醇美,没有了血腥之气。 静静等着,菲利等到的,是泽忽然用尽力气,把酒杯砸在地上。纵然有厚厚的地毯,那酒杯还是没能避免碎裂的悲惨命运。 冷冷看着他,泽的眼光又浮现那种让菲利不适的强硬。没等这强硬成形,很快有别的代替了它--颤抖着,泽的喉结开始痛楚地滚动。浑身被什么冲动煎熬着,促使他向着血液的方向扑去--没有祭坛上那束缚的阻碍,这场和自己的战争尤其惨烈。 就在身处火烧冰雪反复煎熬的时刻,嘴边,有什么递了过来。 "不愿喝那个吗?那这个呢?" 愕然张开眼,泽看着眼前结实的手臂,淡青色的血管在那只手臂上清晰可见,腕间,被他吸食过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但是却没有包扎。 猛然张开嘴,泽向着菲利的手腕咬去,狠狠的,重重地......毫不容情,他尖利的獠牙厮磨着菲利新鲜的伤口,直到看见那片肌肤已经血肉模糊。 一动不动,看着自己的手腕上的伤口,菲利低下头,用另一只手慢慢抱住了大力吮吸着的泽,抚摸着他柔软黑亮的头发。 "泽,恨我吗?那么给你一个机会选择。"他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如同看着发脾气的情人,"我就在这里,绝不会躲--" 你可以吸干我的血,或者,从今天起,安心接受你的新身份。 这样的话并不需要说出来,聪明敏锐如泽,当然应该知道他的深意。 身体仿佛有刹那僵硬,果然,泽轻轻一颤。 口中凶狠的吮吸停住了,泽静默地俯在他的伤口上,不动也不继续。 "你下不了口的。"菲利温柔地伏在他耳边轻轻宣判,吻上小巧润泽的耳垂。并不在意腕边的泽没有任何回应,他继续柔声地,一个人自言自语着。 "还是不甘心的话,以后每天......就用我的血来喂你好不好?我喜欢你咬着我的感觉,那虽然有些疼痛,但是,能让我感觉到,你是离我如此之近。"他把另一只手腕伸到泽面前,轻轻厮磨,皱眉想了想,终于确定,"是的,你总是想逃得远远的,逃到天边,逃到我不能追随的地方去......就算是现在,也要我把手腕伸过去,你才肯狠狠咬上一口。" "泽,我们在一起已经十几年了,除了第一次见面的那一次,你笑着把手伸过来摸着我的脸......你再也没有主动接近过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寂静的夜色让人变得软弱,强大的吸血鬼之王的声音,在这微凉的夜里,竟然带着沉沉的孤寂。 伏在他腕边的人类青年,不,是新生的血族,在皇宫忽明忽暗的烛光里,咬牙扭开了头。 ◇◆◇ 半开的窗前,忽然有什么猛然一亮。红色的一团光芒,裹着一块宝石盘旋飞在窗前,似乎有灵性似的,它直直地绕过那扇透明的玻璃窗,飞进了室内。 惊讶地看着那块宝石,抬头观看的两个人都认出了它--那是在泽的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颗,在那个血棺重地里被血族守护棺群的灵力压制住,从而被菲利一把扯下,扔到地上! 怔怔起身,泽走到窗前。伸出手去,他眼睛里闪着微弱的光亮。是我,我是泽,你的主人。 可是那颗血红的宝石却犹豫着,半天都不落下来。 "瞧,那是你的守护石,可是它已经认不出你了。"菲利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声音不见了温柔,又有了丝邪恶,"它认识和记得的,是人类,不是一个吸血鬼。" 就在这个时候,那颗宝石却终于慢慢地落下了,轻轻停在了泽敞开的手心,浑身的光芒熄灭了,看上去,不过是一颗完全无害的小小宝石。 皱了皱眉,菲利有点诧异:"看来它还记得你的味道。甚至为了怕伤害你,它自动收敛了对抗血族的灵力。" "所以,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背叛。"泽回头看着他,攥紧了那颗从出生之日起就跟着他的宝石,冷冷地道。 他的口气变了。不再是以往那恭敬顺从的温柔。 终于确定了这一点时,菲利微微笑了起来,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新同类。 ◇◆◇ 地下王城专门关押血族重犯的地牢里,阴暗空冷。 人类的贱民犯罪时,往往会被随便奖赏给一个吸血鬼,可是惩罚血族,却是一件要慎重得多的事。"杀亲"一直是血族禁忌的戒条,假如不是犯了不赦的重罪,一般很少有人被关进这里。 "匡当"一声,沉重的牢门被打开了,火光一闪,墙壁上经久不亮的壁灯一盏盏点了起来,熊熊的火焰照耀着地牢里伫立的刑架。 高大的黑色影子映在墙壁上,菲利陛下摆手让随从的侍卫出去。 慢慢走到刑架前,他冷冷看着被锁住手腕高高吊起的吸血鬼,昏迷着的皇宫侍卫长,默奈尔。 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一动不动地,似乎被什么正一点点剥夺了生命力。胸口被菲利抓伤的血洞依旧狼藉,看来,在结界被菲利打中的一掌,给了他很严重的伤害,以至于甚至不能动用血族优异的自我疗伤能力。 要不是被绳索缚住身体吊起来,看上去,总是永远笔直身体的侍卫长就要倒在地上,再也不能醒来的样子。 冷冷拉住锁链轻晃一下,很快,昏迷中的侍卫长被腕上钻心的痛楚弄醒。 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虚弱地叫道:"陛下......" 轻蔑地哼了一声,菲利傲慢的幽蓝眸子浮现冷酷:"你不配这么叫我,自从你背叛的那一天起。" 安静地看着他,一向以忠诚深得血族赞誉的侍卫长眼中并没有羞愧。 "是的,我背叛了您。为此我心甘情愿得到应得的惩罚。"他惨白灰败的脸上安静从容。 菲利忽然确定,他真的很讨厌看到默奈尔这副样子,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与妒忌。 "一个人类的贱民,居然能让一个优秀的血族丧失了心性,这真是令人觉得遗憾又滑稽。"他冷笑,想起默奈尔拼死将那个人类少年推向人界的样子--他就是那么迫切而心甘情愿,好象一点也不在意,接下来自己会得到怎样残酷的待遇! 静静地看着他,默奈尔恭敬地回答:"我以为,那不叫丧失心性,那该是顺应自己内心的感情。" "感情?"菲利哈哈笑起来,"你真的以为你那种短暂的、滑稽的迷失叫做感情!?" "短暂?哦,不。"默奈尔惊异地摇摇头,"我想我爱上那个人类的少年,已经有很多年。" 想了想,他一向显着冷静沉稳的脸上,居然有点微微的羞窘:"其实,从人界里把他抓来的那一刻,我就觉得,这个孩子和别的人类有点不同--陛下,您知道吗?我抓他来的时候,他才七岁,可是,这样一个幼小的孩子,居然已经能够冷静地面对我,挺身而出救下他的小伙伴们,而且......" 他沉入了短短的回忆,微笑着道:"居然还不忘记叮嘱他的伙伴们不要大声求救,以免把他的哥哥引来--因为他能判断出,就算他的亲人赶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是的,那个叫翔的人类,是个狡猾的小家伙!"菲利咬牙切齿,他已经看过了泽逃出的路线,那来自于翔原先居住的床底! 可想而知,要不是那个狡猾的翔对他进行了教唆,又作出了榜样,他那安静柔顺的泽,怎么会胆大包天到那种可怕的地步! "翔那个贱民想要逃走,我甚至可以理解,可我忠心的侍卫长大人,你实在不该趟这趟浑水。"想起那条漫长的地道,菲利心里就是一阵说不出的愤怒,还有后怕,"你真的很该死。" "是的,我知道我的背叛是对您巨大的伤害。"默奈尔苦笑着,"可是,面对我的感情,我别无选择。" "感情。这是你今天第二次说到这个可笑的词语。"菲利尖刻地嘲笑。 看着菲利鄙视的眼神,默奈尔并不为之所动,他重新思考了一下,微笑补充:"或许我的确用了一个不准确的词。"他想了想,因为痛楚而变得沙哑的声音里,有丝甜蜜的意味,"--那是爱情。" 几乎压不住心中瞬间燃起的愤怒,菲利猛然上前,用力掐住他的脖颈:"所以你为了你那愚蠢又低贱的爱情,五年前不惜抗命私藏下犯人,五年后,又企图帮助他逃出这里,甚至不惜带走泽!?" "是的......"默奈尔蹙着眉昂起头,忍耐着菲利手下越来越紧的窒息感。"可是......我想说,您对我的爱情的评价,有失公允。" 松开手,菲利冷冰冰看着大口喘着气的侍卫长。 "爱情或许是愚蠢的......但是,它绝不会分尊卑。"默奈尔虚弱地道,却语气肯定。 地牢里腐朽的空气在火把燃烧引起的气流中,微微波动。 "不分尊卑?"菲利挑眉看着一脸坚持的属下,英俊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 "是的。菲利陛下,您该知道,我们纯血的血族......一生只有一次真正的爱情。"默奈尔的脸上,再次浮现那种骄傲的甜蜜,"所以我觉得,与其把时间放在对自己感情的犹豫不确定上,不如早点承认。" ...... 听不到菲利的反应,他抬起头,看着高大尊贵的王者,不知怎么,他觉得这熟悉的吸血鬼之王脸上,有种深深的迷惘和孤寂。 "菲利陛下,您也爱着泽王子,难道,您也觉得他真的卑微低贱吗?"他低声问。 仿佛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菲利猛然抬头,锐利如刀的眼神盯紧他忠心的随从:"你说什么......?"他一字字地咬牙。 地牢里的空气,忽然停滞了似的,有种惊人的压力。 "我说,您一直爱着泽王子,却不肯承认。"默奈尔并不畏惧他凶狠的眸子,直视着他。 不过有那么一霎,他觉得菲利眼中显出了某种惊怒到震惊的神情。 假如这时候他扑上来亮出尖利的指甲,再狠狠插进自己的心窝,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和他坚持的眼神对视了半天,菲利的神情,先放松了。 "泽已经不是人类的王子了,他被我变成了吸血鬼。"他轻松地微笑,好象觉得自己刚才的失态很可笑。 惊讶地看着他,默奈尔陷入了沉默。被押到这里关起来忍受漫无止境的伤痛折磨,他并不知道外间发生的事情。 想起在结界出口发生的事,他轻轻叹口气,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菲利。 "你那是什么表情!?"菲利冷笑,"难道在同情你新来的同类?" "不。"默奈尔不确定是否该说出下面的话,可终于忍不住,"我在同情您,陛下。" "把这话解释清楚,假如不让我满意,我这就立刻处死你。"微笑着说出残忍的话,菲利确定自己已经怒火中烧。 "我是想说,假如您真的从没爱过泽王子,那么您赢了--您成功惩罚了一个不听您话的人类。可是,假如不幸您爱着他,那么......"默奈尔深深叹息,"我很同情您--您将再也得不到他的爱情。" 是的,他还记得那个人类的王子想看一眼阳光的迫切眼神,它纯净而热切,带着惊人的憧憬与美丽。那让他这样一个超级厌恶阳光的吸血鬼,也甚至觉得,阳光也许真的是一样非常美好的东西。 可那个泽,再也不能看到阳光了。无论曾经怎么渴望,作为一个吸血鬼来说,阳光带给他的,只能是痛苦和惊恐,在那下面,血族会被燃烧成灰烬。 "菲利陛下,您把他的希望毁得很彻底。"他苦笑,"可原本,您不必这样做的。我亲耳听见泽王子说,他并不想真的逃走,他只想偷偷看一眼那种叫做阳光的东西,然后就悄无声息地回去。" 静静站在地牢正中,菲利陛下的身影在墙壁上依旧留下巨大的阴影,在明灭不定的火光中,显得尤其落寞。 无言地站在那里很久,菲利转身离去,深蓝色的披风带起一阵微风。 墙壁上的火把,逐渐燃尽了。地下牢狱里渐渐陷入黑暗。 而就在最后一盏灯要灭掉的时候,一个侍卫走了进来。 伸手解开长而厚重的铁链,"哗啦啦"几声脆响,默奈尔带着身上的缭铐,猛然跌落在潮湿的地上。 "陛下有令,即刻起放逐你去人界,全力保护私逃到人界游玩的菲克斯殿下,以此赎罪。"他传达着命令,扶住了几乎虚脱的侍卫长大人。 "什么?"正在舔着自己腕上伤口的默奈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就免了他的罪?流放人界,岂不是可以和翔终于重众!? "是啊,这是陛下的原话。"身边的侍卫同情地叹息,嘟囔着,"天啊,希望菲克斯殿下早点回来,您也可以早日结束流放。" 第八章 菲利回到王宫的时候,皇宫总管迎面来到他身边:"陛下,泽王子刚刚回去了他父亲那里一趟。按照您的吩咐,我们没有阻止他的自由行动。" "哦?"菲利淡淡地,"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 "有一点。泽王子他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些居住在贱民区的人类。"吸血鬼老总管恭敬地道,"他们对他,并不太友好--您应该能猜到,人类现在开始畏惧和躲闪他。" 沉默了一下,菲利点点头。 他当然记得,原先那些人类们,是如何乐于亲近和依恋他们那个善良和气的泽。 悄然走进寝宫,他一眼看见倚在窗前的那个身影。孤独而消瘦,却依旧倔强地挺拔。 "你的父亲,身体还好吗?"他走过去,柔声问。 赫然转头,默默沉思的泽,回过头。 新生血族的眼睛里,有种奇特的光芒闪烁,似乎被什么情绪在困扰着,那令他柔和的脸上有种刚强的感觉,似乎--内心有什么在燃烧。 "我和父亲深谈了一会。"他答非所问。 "哦?"菲利微笑示意他说下去。谈了些什么呢? 泽静静看着他,没有再说下去。他眼中那种奇异的光芒慢慢收敛,随手把玩着胸前那颗变得黯淡无光的血灵宝石,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脸色温柔的男人。 两个人之间一向强弱分明的互动,似乎有了极为奇妙的变化。 有种微妙的错觉,菲利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了小心翼翼的那一方,而眼前柔弱的男子,身上却散发出越来越强势的气息。 是因为再没了顾忌,所以有恃无恐。应该是这样的。菲利心里,浮起不能自控的苦涩。 可是,除了这个理由,似乎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是他不知道的,那也构成了现在的泽傲然平视他的理由。 那是什么呢?他想不出来,也感应不到。而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实在有够糟糕! ......深深皱眉,他平息住内心的波澜,决定立刻改变这种奇怪的气氛。 "饿了吗?宫廷总管说你一天都没有进食。"他微笑凑过自己的手腕,搂住了泽柔韧的腰肢,将那个一直没办法愈合的伤口展现在泽的嘴边。 泽冷冷看了他一眼。是的,他的确很饿。甚至于在路过人类居住区时,也因为饥饿的本能而露出了那两颗獠牙! 那是在一个小孩子跑到他身边时发生的,他甚至清楚记得,当看见自己的牙齿露出来之后,那个小孩子的母亲是怎样惊叫着跑了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那个叫露的女人他认识,几年前,在那个御厨房里,他从她手中接过的婴儿,已经长大成了现在眼前的孩童。 那幕情景不断在眼前闪动,令苦涩和恨意像蓬勃生长的野草,充满了他的胸膛。 毫不客气地冲着菲利的手腕伤口再次咬下去,他不再压抑自己对于他鲜血的渴望。 是的,也许只有他的血,才能平息他胸口的不甘和痛楚。 在他头上,菲利的眼光,撒开温柔的漫天大网。 直到泽终于停止吮吸,他才轻轻抽回自己的手腕,轻叹:"泽,你好狠心--你打算永远也不用舌头舔一舔你造成的伤口吗?" 血族的唾液里,含有凝血剂。 "那不是我造成的,我记得是你自己咬开了它。"淡淡回答,泽的眼神倨傲,并不认同。 凝视着他,菲利忽然猝不及防地,把他重重压倒在身后的大床上。 虽然眼神里散发出那种不能忽视的强硬,但是,从体力上上说,柔弱的泽依旧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轻松地单手扣住泽的双腕,菲利稀罕地看着满脸涨红的泽--真是有趣极了,身为一个吸血鬼了,脸上居然还会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泛出窘迫的红晕来!血族的脸色,该永远苍白得吓人才对啊! 把受伤的右腕伸到他的嘴边,他用最最甜美的声音诱惑:"帮我舔一下,就一下......" 僵硬而冷漠地看着他,泽紧闭着嘴唇。 "疼死了......你不知道,这种不能愈合的伤口整天疼着,有多可怕。"菲利小声地抱怨,又露出那种泽不熟悉的表情,即使再不愿承认,泽还是觉得那种语气应该勉强叫做撒娇。 "你自己有舌头,不是吗?"冷笑反问,泽的口气,没有半点松动。 沉默地看着他,菲利幽幽叹了口气。很快,他眼中那种一闪即逝的失望隐藏了起来。 "既然这样,我不得不惩罚你一下。"他轻声道,手指一挑,泽身上的衣带应声断开。没过多久,泽用力的反抗就宣告完全失败,赤裸的身体,让人血脉贲张地展现在菲利面前。 "我们这次,玩点有趣的游戏吧。"不知从哪里找来柔软的缎带,菲利小心翼翼却很有技巧地,将他的手腕绑在了床头。 刻着精美浮雕的床柱,衬着洁白的皓腕,别有一种出奇的诱惑感。 深吸了一口气,菲利的眼睛因为欲望而变得深邃而迷离。 死死地瞪着他,泽的眼神,愤恨而绝望。 是的,早该有这样的认知,那些偶尔的柔情,那些深情的凝视,不过是再虚伪不过的假相。 从今天起,自己将要遭遇的,会是这样越来越出格,越来越淫荡的对待!那些隐约听过的贵族们在床笫间淫靡而羞辱的性游戏,这个男人怎么会不一一在他身上尝试? 他恨然决然地,闭上了眼睛。 似乎静静注视了他很久,身上的菲利,才开始了意料中的动作。 细长有力的手指抚摸上他赤裸的胸膛,菲利将什么黏滑清香的油状液体涂抹在他身上。手法轻柔老练,仿佛正在弹奏优美舒缓的、让人遐想的乐章。 "猜猜这是什么?......我保证你猜不到。"菲利低声道,在他耳边轻笑,并不停下手上的动作。 还能有什么?真当他是白痴吗?还不是那些无耻下流的......春药。 忍受着那双越来越不正经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那些清香的气味浓郁地散在空气中,让人很难不产生暧昧的联想。 轻轻一颤,泽终于感觉到那双手涂抹到了下面。双腿之间,隐秘的私处,被彻底玩弄的感觉强烈到让他几乎忍不住尖叫,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意志,他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发出一点点可耻的呻吟和扭动。 也许,该在见到他的第一刻起,就试验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同父亲告诉他的那样,已经拥有某种足够和这个人抗衡的能力! 可是现在,他已经失去试验那种能力的机会! 一点也没有因为他的颤抖而放过他的意思,菲利的手终于开恩似的,离开了他已经颤颤挺立的器官,却噗哧一笑。 "泽,你真热情。" 无耻,明明是因为那该死的春药!愤怒不甘的情绪炙烤着他的心。 可是,本以为马上就会被翻过身来,菲利却在这个时候,开始用那种药油继续涂抹他紧绷到几乎抽筋的小腿,甚至不放过他每一根脚趾。 那耐心而细致的涂抹更像如他一开始宣称的那样,只是一场游戏--藉以羞辱他,满足他淫欲的游戏! 再也无法忍耐这漫长的煎熬,泽猛地睁开眼,嘶声低叫:"为什么你不能快点?......难道说,你一定要依靠这种刺激,才能勃起!?" 激怒他又怎么样?只不过让迟早会来的羞辱早点到来,再早点过去! 怔了怔,菲利的眼里,有跳动的火焰。 "为了反驳这种接近羞辱的挑衅,我真想让你立刻就看看,怀疑吸血鬼之王的性能力的下场。"他低沉的声调透出危险,却在下一刻忽然换上慵懒的调笑:"或者,你是等不及了吗?别着急,我不想因为疏忽而漏掉你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随着他的宣告,那温柔的手指转而来到了他的脸上,居然真的像菲利说得那样,药油涂抹没有漏过一个地方。脸庞,耳朵,额头。 有种奇怪的感觉,泽似乎觉得这些地方被涂上的药膏,比身上的还多。 "吸收得真快。"赞叹地评价着,菲利似乎很满意那些药油这么快就渗入了他光滑的肌肤。好奇地按了按最后涂上的那块地方,他点点头,都已经干了。 眼前一黑,泽的眼睛,居然被一条厚厚的带子蒙上了。 "要开始了哦,泽......准备好了吗?"菲利轻轻道,似乎是嘲弄的语气听在泽耳中,格外邪恶。 真的要开始了吧,泽绝望地想,身体因为不可知的命运而轻轻颤抖。 只是不知道下面还会有什么匪夷所思的花样。 几乎可以肯定马上会被强迫着进行一场暴烈的情事,泽等到的,却是手腕上的缎带被解开了。 搀起他的手,菲利把他扶坐起来,却制止住他伸向眼罩的手。 "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我就把那个松开。"他低声道,声音柔情浮动,不容抗拒。 没有动身,被蒙着眼睛的泽冷笑:"有必要去什么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吗?这里就算你玩怎样过分,也没人敢来破坏你的兴致。" 一旦不是以那种屈辱无力的姿势被绑在床上,恢复了自由,他笔直端坐的身上,好象又重新有了那种凛然的气势。 "果然还是在床上的表现最可爱。"菲利轻笑,在他准备把手伸向胸前的血灵宝石之前,给他披上了衣服。 心中转念,泽把手缩了回来,静静地,他任凭菲利帮他把全身的衣服一一穿好。 拉住他的手,菲利有点好笑地看着身边一脸警惕,侧耳倾听的泽。 明明紧张而不信任,却还要作出凛然不畏的样子。 紧紧拉住他的手,菲利没有走房门,而是直接飞身跃出了窗外。 一声惊呼,泽被他的身形也带到了半空。没有练习过,可是已经成为血族的身体,轻盈灵活,在第一时间就掌握了飞行跳跃的能力。夜色如水银般无声倾泻,而他们,是夜的主人。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身体,被菲利紧紧搂在怀里。脚下不知踩到什么,高高低低,起伏不定,只有不变的风声呼啸,仿佛暗夜里无数的精灵在低唱。 迅速按住他急欲扯去眼罩的手,菲利轻声低语:"相信我,交给我来带路。" 相信他......这真是最讽刺的笑话。唇边浮起冷然的笑意,泽默不作声。索性闭上了眼睛,他任由菲利强而有力的臂弯搂住自己,将他带向不可知的地方。 没有多久,菲利的身体,停下了。 身边有侍卫默然行礼的声音,似乎用手势制止他们的发声,菲利带着他,落在一处实地。 "泽,准备好,我们要出去了。"他说完这一句,身体忽然拔高,搂住泽,冲向某个地方。 彷佛有巨大的阻力在身边猛然袭来,身体被重重撞击的感觉强烈无比,无形的气体之墙纵然看不见,也能深切感觉到刚刚穿过了某种坚硬悍然的防御。 心中一动,泽就在这一刻猛然扯开了眼上厚厚的蒙布。 强烈的预感促使他回过头,看着身后那个黑色的圆形出口。 那个结界的出口!他们刚刚从那里冲了出来!下面,重重的血棺群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远。 "擅作主张把你带到人界,请原谅......"菲利的声音,冲击着泽因为震惊而嗡嗡作响的耳膜。 那种戏谑而调笑的成分不见了,他的口气认真而郑重。 ......来到人界。 因为怕他回忆起起这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不堪和伤害,所以,他蒙上了他的眼睛? "做什么?......你带我来要做什么!?"泽猛然回头。 "带你出来透透气。"拉起他僵硬的身子,身形高大的吸血鬼之王微笑着,轻描淡写。纵身踏在脚下广阔的的平原上,夜风吹动两人的发梢和衣襟。 四周平原开阔,郊野上花草芳香。 默然挺直脊梁,泽的眼睛,默默望向远方的重重树影山峦。那是他从没见过的开阔疏朗,在明亮的月光下,光影迷离。 是啊,这么明亮的月光。他忽然觉出了些什么,惊讶地举头向天空看去。 "那是什么?"他终于小声问,喃喃地。 看看天空中高远皎洁的月亮和星光,菲利深深看着他:"那是月亮和星星。" "可是,地下城的月亮没有这么亮!"泽急速地反驳,像个孩子似的脸色涨红,"......那是同一个吗?" "是的,我们那里的月光,因为被结界挡住了一些,所以,看上去蒙胧些。而星光因为太微弱,所以,看不见。" 迎着人间清凉的和风,泽不出声了。 "好看吗?"菲利挽住他。 "......"泽不说话。空中的月亮美丽得像是梦境,几乎看得清上面每一块微微发暗的凸凹。 时间一点点过去,东方的天空,透出非常细微,一抹淡淡青白。 "快到黎明了,太阳就将从那边出来。"菲利低声道。 身体细不可查地震动了一下,泽的神情,变得冰冷。 该回去了,不是吗?他冷笑。 默默地,菲利在他身后轻轻抱住他,宽阔的胸膛将他完全包容。 "泽,我们......一起看日出吧。" ......他怀中的人,脊梁瞬间僵硬。缓缓地回头,泽望着他的双眼,似乎要确定自己不是产生了幻听。 没有,他应该没有听错什么。菲利深沉的幽蓝眼眸中有炙热的光亮,闪烁着,如同天空中最后的星辰。 愕然看着他眼中危险而执着的神色,泽隐约明白了什么。 他疯了!留下来,冒着必死的危险,就为了满足他曾经热切盼望过的、如今却已经成为奢望的那个希望!? 翻身向着结界的出口而去,他急速奔跑。 距离那个黑洞般的出口不到几步时,身后呼啸的风声疾扑追上,菲利猛然把他扑到在地上。 "你怕了吗?"他死死压住他,眼里是跳动的挑衅,"怕你那曾经拼命向往的东西!?" 颤抖着双唇,泽忽然对着他拳打脚踢,有如疯狂的小兽:"滚开,你自己滚回去,留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菲利看着他,唇边有丝奇异的微笑,"你不是恨我吗?那么为什么不干脆和我一起灭亡?" 看着他,泽的表情慢慢冷静下来。 "......就算死,我也不想和你沾上什么关系--这样说,你明白了吗?"他梗着线条优美的脖颈,冷笑。 "泽,我就是讨厌你这副急于和我撇清的模样。"温和地抚摸着他额前散落的黑发,菲利微微笑了,"你永远别想。" 用力一点点地,他压在泽的身上,尽他所能,护住了他的身体。 "你不会有事的。"菲利喃喃道,做着他一生中最庄重的承诺。 "大西洋底最深的海沟里出产的珍珠粉,欧洲皇家花园里培育提炼的芦荟汁,最普通却上好的西红柿酱,还有--地下城的血族魔法师精心提炼的植物混合汁液。" "什么?......"茫然地低喃,泽完全反应不过来他莫名其妙的话。 "涂遍你全身的药油的成分。"菲利的话语,说不出得轻柔,却字字让他惊心,"都是有防晒功能的好东西......" 四周忽然陷入黑暗,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如同梦魇,再次浮现。 不,他不要看阳光了!不要不要...... 心里狂呼着,可喉咙却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发不出一个字。 没有再旁徨的时间,东方的地平线,忽然现出一片淡淡的美丽金黄。第一缕阳光终于像每一天清晨一样如约而来时,吸血鬼之王用尽全身的能力,在他和泽的身上,结起防御的能量之墙,抵御着对血族来说致命的阳光。 清晨的,微弱的阳光。 如此柔和而无害,却已经让黑夜里最强大的血族之王,感到了浑身如落沸油般的剧痛。 靠着最后的意识,他看着身下一脸震惊的泽......他没有看向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呢,那黑曜石般专注的眼光,全部落在自己的脸上。 这最后的一眼,让他心里忽然放松下来。身上那无法言说、锥心刺骨的巨大痛苦,似乎也被忽然升起的喜悦冲刷得一干二净。 "泽,我爱你......"他动了动嘴唇,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那一刻,泽忽然有种错觉--这个一向阴冷地微笑着的男人,脸上的微笑是那样完全没有阴霾,灿烂地有如东方越来越明亮的阳光。 ◇◆◇ ......"砰"的一声巨响,人界和地下城相连的结界出口中,掉下两个紧紧拥抱的身影。 太阳已经初升,斜斜的金黄光线从结界的入口照了进来,映着血棺群一片明亮。 在昏迷中,菲利身边的结界依然存在,紧紧保护着他和泽。泽战栗地抱住了身边的人,向着四周慌乱地望去。 菲利的守护棺在哪里?他焦急地四下找寻。 那里!最大最威严的那一口! 忍着身上的灼烧感,他用尽全力将昏迷的菲利拖到那口纯黑的棺材前。用力掀开棺盖,把菲利推了进去,自己也随即跳了进去,紧接着,从里面合上了棺盖。 漆黑一片,阳光被完全遮挡住了,刺眼而灼热的感觉瞬间消失。只剩下安静详和,是的......这才是令血族们觉得最安全的所在。就算是他,也在这从没待过的恐怖地方,感到了从没有过的安心。 虽然漆黑重重,但是,他的眼睛,居然可以在这一片暗色中,清晰得看见身边的事物。 "菲利?"他颤声唤,看着眼前双眼尽闭,了无生气的吸血鬼之王。 菲利的身上,焦灼一片。从小被鲜花精油和处子鲜血精心保养的皇族身体,现在已经被狼藉的烧伤布满。 "你醒醒,醒醒!"他一声声地轻喊,可菲利的气息,依旧黯淡。 轻轻触摸过去,菲利的身体,散发着古怪的高温;鼻子里,原先熟悉的男子气息已经被焦糊的味道替代。 --阳光的威力,绝非一个血族能够自不量力地抵抗。 他要死了......他要被刚才照射在他身上的阳光杀死了! 就在他心里正疯狂地响起这样的声音时,棺材里,似乎发生了某种奇怪的变化。 黑沉沉的气流,在他们身边忽然流动起来。黑沉沉的漩涡慢慢形成,中心正对着菲利的心窝。源源不断的能量在棺材中聚齐并且壮大,灌输进菲利那受伤严重的身体。 惊讶地张大嘴巴,泽的心狂跳起来--血族的守护棺终于发挥能量了! 锐利的目光,在暗黑的空间里,清晰看见菲利身上的伤口,慢慢起了变化。灼伤的皮肤,一点点地,似乎颜色变浅了,血棺里,焦糊的气味也在漩涡里渐渐消散。 屏住呼吸,泽一眨不眨地看着昏迷中的菲利。 一片静寂。他甚至能听得见那些一个个小小的伤口连接起来,再缓缓愈合的声音。 就像是春天时,仔细伏在草地上可以听见小草从地下钻出来抽芽生长一样;这个时候,泽觉得听见了菲利生命复苏的声响。 心里有什么怦然落下,欣喜的放松后,泽的脑海中,一片短暂的震惊和混乱。 他会活过来吧......应该会的。 可是,他凭着什么,敢肯定自己会在最后的时刻把他救回结界之下呢?又是凭什么,会以为他一定会把他带回血棺来? 他难道,不怕自己趁机杀了他? "泽......我爱你。"耳边那句最后的表白像是魔咒,一遍遍地,响在他耳边。 就是因为说了这样一句话,他笃定自己,会这样原谅他吗?是这样吗!? 浑身颤抖起来,他闭上了眼睛。脑海中有很多情景轮流闪过,一幕接着一幕。 和他有着最荒淫的肉体关系长达五年,却没有真正侵占他的身体的男人;将他桎梏在刑架上,坚决而疯狂地咬穿他喉咙的男人;温柔地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他嘴边,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他的男人;用调笑的手段骗他涂上全身的药油,把他带到人界来的男人;用必死的决心来满足他亲手剥夺的梦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微笑着说爱他的男人。 寂静无声的血棺里,是什么悄然湿润了他的眼角,连带着脸颊上,有丝狼狈的湿意...... "泽......你还好吗?"耳边,有声音在轻轻响。 震了一下,泽在狭窄的棺材中转头,呆呆看着菲利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那幽蓝深邃的眼眸是如此熟悉,虽然黯淡无神,却仍然让他在这一刻猛然加快了心跳。 "我没事。"半晌,他吐出一句。 "啊......没事啊。"轻轻笑起来,菲利虚弱的声音小得像是婴儿。困难地四下打量了一下棺材,他的手掌按在了一边自己的名字上,轻轻抚摸那个鲜血镌刻的名字,他脸上有种安心的表情。 "很久没有来这里待着了,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偷偷跑来这里玩,和菲克斯一起。"他的声音如羽毛般柔软,回忆着遥远的童年,"可是母后发现了,把我们狠狠责骂了一顿。她说......我们血族的守护棺里的能量是有限的,要用在最需要的时候,不能动不动就开启它。 那时候,我还很不服气--我菲利的一生,怎么会遇见那样的事? 有什么人什么事情能将我伤害到这么狼狈?狼狈到要用动用守护血棺来修养生息?"他的声音虽然依旧很轻,可是,却已回复了一点隐约的傲然之气。 "可是,现在我知道啦--就算是我,也的确有需要它的一天。"他叹气,屏息忍受着身上的伤口一点点愈合时带来的古怪感觉,很疼,很痒,还有点奇怪的燃烧感。 并肩和泽躺在一起,他的脸上有种不常见的宁静。"三天吧。" "什么?"泽不解。 "我说,我们大约要这样躺在一起三天,才能离开。"他微笑,神色由初始的萎顿变得有点快乐的样子,"泽,这是你第一次这样子和我躺在一起。" "不是的,我们曾经这样躺在一起很多次。"泽漠然开口,语声忽然变得尖刻,"菲利陛下,这五年来,你每一天都传我进你的寝宫,在我服侍完你以后,你最喜欢抱着我入睡--这你不会忘记了吧?" 窒了窒,菲利转头,紧紧盯着他。 "那不同的,泽......我似乎觉得,现在的你,是心甘情愿躺在这里陪我的。"他原先语气中微微的快乐里,掺杂了似有若无的悲伤,"告诉我,这是我的错觉吗?" 静静迎着他的眼光,泽的目光变得冷漠。又或许,它从没热情温暖过。 "是的。的确,是你的错觉。"他淡淡道。 ◇◆◇ 菲利陛下无缘无故失踪了三天,终于又神秘地归来了。 关于他时如何和泽一起失踪,以及失踪的这几天去了哪里,皇宫的总管以及其它人等,都很识趣地选择了装聋作哑。 和往常一样,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泽,由于无处可去,依然以一种暧昧不清的身份居住在了皇宫--这本也是正常的,按照惯例,被血族改造成了同类后,这样新生的血族大多成了主人的随从或者专属的奴隶。 不跟随着主人,又能去哪里呢? 只是每个人都能看得出,泽的存在,并不是被人当作奴隶或者随从。 菲利陛下,似乎越来越乐于向所有人暗示或者明示:他对泽的感情,已经远远超过了对待低等的专属奴隶那么简单。 比如,泽现在已经拥有了和所有的贵族一样的自由,可以随意地,出入皇宫里所有的重要所在。 "从今天起,所有人必须给予他足够的尊敬--就像敬畏我一样。 他要去哪里,要吩咐些什么,都必须照办。"这是菲利陛下的原话。 所以当泽出现在皇族的议事大殿外时,看守的侍卫立刻深深地弯腰,鞠了一躬。 "泽王子,您好。"侍卫没有改过口来,依然叫着他原先的称谓。 "菲利在里面?"泽安静地问。 "是的,还有一些最重要的贵族们。"侍卫暗暗咋舌,这个人,会不会是皇宫里唯一敢直呼菲利陛下的名字而不加敬称的? 又在商议魔族来使的事情吗?泽的脑海里,想起某个夜晚,在后花园里偷听到的那些。 这些天听说有魔族的使者再次前来,不知道,他们会谈些什么? 脑海中,菲利这几天有时心不在焉,有时又陷入沉思的模样,浮现出来。心里不知怎么,有种隐约的不安。 他轻轻走到议事厅的门前,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停在那里,回头看着侍卫。 "我能进去吗?" "当然!陛下吩咐过,整个皇宫没有您不能涉足的地方。"侍卫连忙恭敬地回答。 "那么,我想就站在这里,也应该可以吧?"泽淡淡继续问。 "啊?这样啊?"侍卫挠了挠头,似乎有什么不妥,可是......既然都可以让他进去,站在这里也应该可以啊。 傻傻地点点头,那个侍卫看着泽礼貌地一笑,转过头,静静倾听着里面的声响。 第九章 宽阔的议事厅的天顶上,椭圆的巨型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华光。 一颗颗的明珠镶嵌在那上面,发出远远比烛火明亮百倍的光芒。 吊灯下,地下城里所有重要的亲王和伯爵们都神色郑重,端坐在那张硕大的雕花欧式大圆桌前。 "陛下,您对于这次魔族的使者再次前来邀请联手的事,有什么看法?"年轻俊美的卢西亚子爵隐藏不住绯色眸子里兴奋的光,在年轻一辈的吸血鬼贵族中,他有着最好战最嗜血的特性,这几乎人人尽知。 "是的,趁着魔族六百年壮大一次的契机,和他们联手攻陷人界,真是个诱人的想法。" 另一位刚继承了勋章的年轻亲王微笑着玩弄着手中的小小骷髅。 "是啊,我们被约束在这狭小的地下城里,实在已经太久了。"另一位年老些的亲王叹息,"我还记得六百年前,我们血族在人界曾经的肆意辉煌。" 静静听着血族们的发言,菲利的神色冷峻而捉摸不透,一直没有开口。 紧挨着菲利左手而坐的海荫克伯爵仔细地观查着他:"陛下,您还在担心违背了六百年前定下的那个古老契约?" "哈!那个契约难道不是一纸空文吗?"轻笑着,卢西亚子爵傲慢地仰起眉毛,"它还规定不准伤害人类的继承人呢!这一代的王子被我们的陛下强拉上刑架,变成了血族,又有谁看到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 他傲慢的语声忽然停住了。菲利如刀锋一样的眼光,正像某种可怕的兵刀一样,直直盯着他,那是一种混合了毒素,蕴涵着风暴般的眼光,他忽然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继续没有说完的话。 议事厅里的气氛,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半晌,苍老的海荫克伯爵才小心地继续说道:"陛下,其实卢西亚子爵说的,有些道理。看来那个契约只是个没有什么约束力的东西,不是吗?这样说来,我们为什么不为自己的种族,多争取一些美好的权益呢?" 慢慢举起手,菲利冷然扫视着四周:"行了,我想我该表达我的态度了。"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静等他的决定。 "我已经决定,接受魔族的邀请。" "啊......"大多数血族们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 "可是,我希望你们知道一件事。"菲利冷而锐利的眼神看着他们,"我们的目的,只是得到更多更优质的食物。杀死人类,并不是我们最终的目的。" "那当然,陛下。杀死所有的人类,我们最终又依靠什么为生呢?"一个伯爵笑起来。 "哦?难道在座的各位,就没人有以杀死人类为乐的嗜好吗?"菲利冷笑,冰锥一样的眼光看了卢西亚子爵一眼。 静静等待贵族们的声音渐渐平息,菲利接着道:"还有一件决定,我得事先说明--一旦事态明朗,我们血族的得到了更多的领土和食物,我们就将这个地下城里的人类,全部释放。" 面面相觑,贵族们一时没有说话。 "陛下的提议,也很好。"一个伯爵看着其它的人,"这里的人类常年不见阳光,血液本来就已经逐渐变得乏味了。何况,得到了人界那么多新的食物,再豢养这些人类,的确很无趣。" 纷纷点头,众人恍然大悟。 "那么,就这样。"菲利缓缓站起身,"明天我会亲自接见魔族的使者,告诉他我们血族决定,正式接受他们的邀请。" ...... "不,这不行。" 一个安静却坚定的声音,在轻轻打开的门口响起。 泽站在离他们很远的地方,苍白的脸色衬着乌黑的发,在晶莹的明珠光晕下,有种绝决的冷静。 诧然看着他,菲利似乎想要迎上前,却收住了脚步,皱起眉。 "泽,别胡闹。"他低声叫,"这是整个地下城的决定。" 静静了看了他一眼,泽的眼神,有种让所有人惊讶的东西。 "抱歉,那么就请你们收回这个残忍的决定。"他的口气是在求恳,却又带着某种傲然的意味,黑漆漆的眼睛在一片注视中,越发镇定而认真。 菲利陛下实在是把这个新来的同伴给宠坏了。几个血族同时在心里这样想着。 "不,这不可能。"温和地回答,菲利的口气却不容反对。 "菲利陛下,我以亚当国曾经的继承人身份再次恳求......"似乎停了停,他神色复杂地深深看了菲利一眼,"请您收回这个决定。" 菲利忽然一惊。那一眼的痛楚,电光石火间刺痛了他的心。泽曾经说过,他再也不要对他求恳! "泽,你先回去。"他急切地道,"等我回去,和你再好好谈。" "不,得不到您撤销心意的保证,我不会离开这里。"轻轻摇头,泽的脸上,一片坚定。 "泽!"咬牙看着他,菲利环视一眼四周。非要逼着他在所有人面前袒露自己真正的心意吗?好,那就在所有人面前,说给他听! "我会在得到新的人类豢养地后,释放这个地下城里,所有你曾经的子民。"他一字字说道,紧紧盯着泽那漆黑的眼睛,"这是给你一个人的礼物,泽。" 是的,这恐怕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什么扩大疆土,什么占领人界,不过都是他的手段,为了把这样一件礼物送到这个他亲手带到血族的爱人手里。 抿着嘴边的高脚葡萄酒杯里的芳香血液,海荫克伯爵悠悠地想,洞穿世事的苍老眼睛里,有丝了解的微笑。 站立在门口的青年,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微微的震动。 怔然迎着菲利冷然中隐含深意的眼神,他半晌不语。 "菲利陛下,你真的觉得,将更多的人类拖下他们从没经历过的地狱,这是件有趣而且值得惊喜的礼物?"他淡淡一笑,笑得无助而悲哀。 "那些地面上的人你完全不认识。和你有感情的,是这些你和你共同生活着的人们,不是吗?"菲利冷然看着他,他为什么就不明白!? 这是唯一一个放生他的子民,却不影响血族利益的好机会!难道解救他那些曾经的可怜同类,不是他朝思夜想的吗? "菲利......"只看着他,泽哀绝的眼中,似乎不再存在其它的人,"我原来一直不明白,六百年前我们亚当国的王,为什么竟然狠得下心,决定我们整个王国子民生生世世的命运。可现在,我好象知道了。" 他的脸上,浮现深刻而了然的悲伤。 听父亲说,那个时候,亚当国已经沦陷在血族手里。既然已逃脱不了这样悲惨的命运,那么,也许用一个共同沉入地下的承诺换来整个人类的安宁,是唯一残酷却可行的选择吧。 "泽,这件事,已经决定。"菲利傲然发话,看着一直远远站着的黑发爱人,"所以,收起你那无用的、根本不会被那些陌生人感激的怜悯!" "再也不能更改了吗......?"泽看着他,眼光中光芒轻轻一闪。 "是。"菲利的眼神,坚定得有如花岗岩。 缓缓环视了一下神色不屑的血族贵族们,泽再次发问:"尊敬的诸位大人们,你们也全部坚持并维护这个决定吗?" 沉默半晌,终于有人微笑:"当然。" "那么,我不得不行使那个古老契约的权利。"泽向前一步,安静地,一个人站在了所有血族的正前方,眼睛中的光芒,忽然变得光华流动,凛然逼人。 "诸位应该记得,你们的王接受了以亚当国子民供奉鲜血的条件,订下了再也不返回人界杀戮的契约。一旦违背,将会有惩罚降临。"他傲然道,清瘦而挺拔的身体因为他的气势,而有了再也不容轻视的存在感。 "为了保证人类的王能执行这样的惩罚,这个契约还规定了不能伤害人类王位的继承人。很显然--"他深深看了菲利一眼,声音依然冷静,"在我被您咬穿喉管的那一天,这个契约,就已经被打破了。" 震动地看着这个曾经的人类王子,新生的血族,所有的贵族们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强烈不安。 是什么样的惩罚,会借着这个人的手,悍然降临? "你在虚张声势什么?"一个大声的声音忽然响起来,傲慢的卢西亚子爵像鬼魅一样忽然纵身向他冲去。抓住他,杀死他,无论那个契约会带来什么,一个死人就再也不能行使那样的能力! "住手!"狂怒地跟着飞扑过去,吸血鬼之王以一种更加惊人的速度卷起惊人的旋风,伸手向他身后抓去! "啊!"一声惨叫,伴随着一道剌痛所有人的强烈光线,一个身影从泽身边疾飞出来,重重跌落圆木桌上,砸出了一个惊人的大洞。 血光四溅,卢西亚子爵的半边手臂,已经溅着血花和身体分离,掉在另一边。焦黑的整个伤口处,白森森的骨头也露出焦灼的颜色。 菲利的身体,僵在了当场。 所有的吸血鬼,都震惊地屏住了呼吸。那是什么!那道在举手间就砍断了卢西亚子爵胳膊的强光,不是他们的王发出的,是那个泽! 可是,那到底是什么?......金色的,在那一瞬让所有血族的眼睛都剧痛无比的光线,是什么? 所有血族的心里,都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 "快,把卢西亚子爵送回他的血棺去!"一个亲王忽然醒悟过来,大声叫。 几个侍卫惊慌地冲进来,抬起面无人色的卢西亚子爵。 "阳光......那是阳光吗?"菲利没有退后,却向着泽踏出一步,森然发问。 "是的。是阳光。"泽看着远处重伤垂死的卢西亚,手臂禁不住地,轻轻颤抖。 "举手向上,你可引来阳光,却毫发无伤; 伸臂向前,你能封印敌人,以血灵之光。" 这就是那个打破那个契约带给他的能力,他的父亲在数天前,曾含着泪看着自己已经变成血族的儿子,这样背诵给他听。 "还有谁要坚持那个决定?"泽握紧颤抖的手,仰头看着众人,不再看眼前的菲利。 没有人接话,所有的贵族,都把目光看着他们的王身上。 "假如所有的人仍然都坚持,你是不是要把这里的人,都杀光?" 忽然大声冷笑起来,菲利咬牙切齿,猛然抓住了他的肩膀,攥得他肩头的骨骼轻轻作响,"回答我!" "是,假如需要。"似乎没有感觉到柔弱的肩膀上被菲利攥得剧痛,泽用同样坚持而冷然的目光回答他。 血族的王,和曾经的人类王子就这样互相冷然对视,似乎有飞闪的火花在彼此的视线中碰撞。 眼前的泽,已经不再是那个会在他胯下身下辗转哭泣,悲哀无助的少年了,他已经凭借着那个必然的契机,完成了某种蝴蝶般绚丽的蜕变。如今,他终于冷傲地站在了可以和菲利比肩而立的位置和高度。 终于认识到这一点,菲利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泽,很不巧,我和你一样,也承担着整个血族的责任;而保护他们,我也一样必须做到。"他微微地笑。 看着身后的贵族们,他傲然挥手:"现在起,任何人都不准参战。假如连我也不能打败他,死在他的手下,记住从此收回刚才愚蠢的想法。" 转头温柔地看着泽,他脱下宽大的大氅,随手扔在地毯上:"泽,我们来决个胜负吧。......" 吸血鬼之王指尖的利爪头一次对着泽伸出,那一刻,沉黑的光芒如同漩涡的风眼,昭示这场决斗的不可避免。 泽生涩的身形还没来得及躲闪,已经被菲利的掌风击中,身子飞起,摔向天顶的水晶吊灯,飞溅的片片碎屑嵌进了他柔软的身体。 空中血滴堪堪垂落,跌落下来的那一刻,泽咬牙举手,耀眼的金光已从手臂中决然划下,一道流金的无形光芒,幻化成长剑! 菲利的身影,猛然飞行倒退。 就算是吸血鬼之王的惊人速度,闪过那道阳光之剑时,四周散发的灼热感依旧烫伤了他的手臂。 前臂一阵灼热而兴奋的疼痛,然而没来得及品味这种疼痛,眼前泽的攻击又已经袭来,金剑如虹,气贯半空! 接连退后,菲利匪夷所思地在大厅中飞行穿跃。剑光和黑色掌风偶有交错,激起阵阵不能直视的光晕。 吸血鬼之王的攻击,越来越快,远远超过了从没有过实战经验的新生血族。 泽举起手臂的速度,渐渐变慢。阳光之剑的威力,也随着他力量的减弱,慢慢变得不再刺眼。菲利的身上,也有了片片的焦黑灼伤,鲜红的血,在两个人身上一起流淌下来。 可是,菲利的伤,在逐渐一点点自己悄然愈合,那毕竟是最强大的血族之王,自我修复的能力,无人能够匹敌。可是作为只有几十天生命的新生血族,泽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他的身上,累累的伤口在更快地流着血。 闪身在他身后,菲利的利爪急速伸出,在他回身举起金剑的前一刻,在他手腕上轻轻一划,留下一个微小,却足够影响腕力的新鲜伤口。 "泽,你不会赢。"菲利疾速闪身,退回几丈外,眼中似蓝似紫的眸光变幻,看着快要倒下的泽,"战斗中的鲜血会让我们血族无比兴奋,所以,我会越来越强。而你呢?"他残忍地说出事实的真相,"鲜血只会让你眩晕和软弱。" 踉跄着,清瘦的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用沉默而固执的眼光,看着他。咬牙忍耐着手腕上的刺痛,他等待着那些痛楚能够稍微平息。 可菲利并没有给那疼痛减退的时间,再次纵身扑上,吸血鬼之王有如黑色飞鹰般,巨大而强悍的身影倏忽遮蔽了整个天顶,阻止了泽举起手臂招换阳光的最后可能。 黑暗降临,光明退却。 "泽,加入我们吧。"用只有泽才能听得见的低喃,菲利从天空疾速落下,幽蓝的眸光因为这笃定的胜利而闪过一丝柔和,看向他的爱人。 为什么眼前猛然放大的,不是泽的惊恐和退让,却是他眼中那奇异的,巨大的悲伤?--伴随着身体一阵不可名状,撕裂锯割般的震痛,菲利的瞳孔忽然收缩:泽举起颤抖的双手,不再向上,却笔直向前,指向自己的胸膛。 泽胸前的那颗血灵宝石,猛然在菲利的眼前无限放大,被一股神秘的、不可抗拒的超自然力拉进那片耀眼的血红,菲利眼中最后一抹景象,是一滴如同水晶般耀眼却清冷的泪水,从泽的眼角滴落,近在眼前。 痴痴地抓住胸前的血灵宝石,泽的眼中,一片茫然。 前方一片凄清,没有了菲利的身影。 那个熟悉的男人,已经完全消失在这个世间,被封印在他胸前的宝石里。 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划开了,锥心淋漓,冰冷刺骨,巨大到令他不由震颤着跪倒,令他眼前和心里,俱是一片空茫。 后脑传来一阵古怪的风声,听到了,却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就算知道,也完全没有力气闪躲。 "咚"的一声闷响,后颈上被什么重重击中,他慢慢瘫倒在地上,深深地陷入了昏睡。 "还好,终于把他制伏了,否则......"海荫克伯爵慢慢俯下身,看着在偷袭下昏迷的泽。 是的,所有的血族心里,都有着深重的惧怕--假如不制伏他,天知道这个强大的契约执行者,会不会真的大开杀戒,像封印了菲利陛下一样,把在座的血族们一一杀死或者封印? 看着凭空消失了菲利身影的空旷议事厅,沉默的血族贵族中,终于有人发话:"现在,我们要怎么办?" "把这个人杀死吧,他的力量,实在......太可怕。"一个亲王轻声提议。 "哈,谁来下手呢?您吗?"他身边的血族嘲弄地冷笑。 没有人说话了,看看众人茫然的目光,苍老的海荫克伯爵缓缓发话:"这个人,是不能杀死的--我记得看过一本古老的法术书,那上面似乎提到,血族一旦被封印,他灵魂的生存就依托在了封印者身上。" "所以,一旦泽王子死了,菲利陛下也就......"倒吸一口冷气,在座的人都沉默了。 "我瞧--"稳重的柏瑟亲王苦笑着皱起眉,"在找到离开地下城的菲克斯二殿下之前,我们只能把他关起来,不过,得想些办法,剥夺他那可怕的力量。" "当然,不然这里所有的人每天都会在噩梦里惊醒,想着头顶上悬着一把怎样的阳光之剑。"一个贵族苦笑着,耸耸肩。 第十章 地下城森严寂静的牢狱里。 几天前刚刚关押过默奈尔的重牢中,一切照旧,凄清森暗。侧耳细听,牢房里安静得像是完全没有人迹。 只有外面的吸血鬼卫兵从不敢松懈的神情上,才能隐约显示:这里面,关押的是个危险而重要的囚犯。 "时间到啦。"一个守卫捅了捅身边的同伴,"轮到你进去喂他吃的了。" "哦,知道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吸血鬼抓起身边的一只鸽子,有点发怵似的,踮着脚尖看了看牢房里面。 透过黯淡的烛光,牢房里的那个人影,妤像一动不动地,贴在墙上。 "喂,你说真的是这个刚变成血族的人类,把我们的菲利陛下封印了?"他熟练地一把拧断那只鸽子的脖颈,用手上的容器接住鸟儿喉管汨汨流淌的血,直到接了满满一碗,才停下来。 "当然是真的。地下城里早就传开了。"那个守卫闻着鲜血的味道,忍不住露出了两颗尖尖的牙,舔舔嘴唇。 "可是,那可是我们强大的、无所不能的菲利陛下啊!" "谁说不是呢!可是,你知道这个人为什么能打败菲利陛下吗?" 偷偷看看四周,他悄声道,"--他能有召唤阳光的力量!" "啊!?"飞跳起来,年纪小些的吸血鬼面色惨白,"那种邪恶的东西!" 那个侍卫连忙安慰地拍拍他:"不过你也别怕,那天在场的贵族们已经联手制住了他,瞧,就算再可怕,不是也被桃木签钉在这里不能动弹吗?" 这倒是。桃木签啊,那可是足以让血族遭受最大折磨的东西。 "可是,这些天地下城失去了王,好象很乱啊。"年纪小些的吸血鬼有点担忧,"听说最近很多贵族们带领属下私自溢出了结界,跑到人界去猎杀呢!" "是啊,我听一个回来的朋友说,上面的人界,鲜血很美味啊。"另一个守卫羡慕地舔舔没有血色的嘴唇。 "可是,听说上面也有很多厉害的吸血鬼猎人。我可是宁愿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吸这里的人类的血好了,我觉得那已经很美味。"小吸血鬼摇头。 另一个守卫耸耸肩:"哦,可是那些贵族们可不这么想。地下城已经没有了王,菲克斯陛下虽然刚被找回来代替了王位--可是,似乎很多亲王啊贵族啊,都并不看好他,也不大服从他。" "是啊,老实说,菲克斯陛下太和气柔弱啦,实在不像是一个很厉害的王的样子。" 两个吸血鬼都不说话了,有点百无聊赖。 呆呆叹了口气,那个小吸血鬼过了好半天,才没精打采地,端着刚接好的鸽子血,走进了牢房。 蹑手蹑脚地靠近了些,他有点困惑地看着墙壁上被束缚着的囚犯。 面容很憔悴,但是依然美丽的、昏昏沉沉的青年。 摊在身边分开的两只手臂,被什么固定在了墙上。仔细观察的话,就可以发现那是因为他的手腕上,钉着两根细小的,尖利的桃木签。 只要稍微靠近一点,吸血鬼侍卫就感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好象被什么挤压住了心脏一样,那根小小的木签上散发出来的恶魔般的气息,让他难受极了。 身为一个血族,除了最最致命的阳光外,银做的刀具,桃木的器物,这些也都是足以压住血族灵力的东西。他还以为地下城里,这些可怕的刑具早就绝迹了呢! "喂,醒醒啊!"他远远地伸过碗去,在那个被囚的血族鼻子前摇晃。 大约被那香甜的气味诱醒了,那个青年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这些天已经熟悉的守卫面孔,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可是,那笑容没有成形,就被某种忽如其来的巨大疼痛击散了。 那个吸血鬼守卫,战战兢兢地靠近了他,忽然伸出套着保护铁套的长指甲,飞快地把那两根有点松动的桃木签按紧了一点! "呜!......"没能忍住那种针锥般的剧痛,泽修长的十指忽然痉挛地伸直了。 "啊啊啊~~"尖叫着后退一步,吸血鬼侍卫叫得比他还大声,"你你......别怪我啊!谁叫你把桃木签挣松了啊?" 虽然这些天的相处,实在觉得这个人是这么安静平和而无害,可是,谁知道一个喜欢召唤阳光的血族,心里到底在转些什么奇怪的念头啊? 万一这个可怕的人挣脱了束缚,他们搞不好,会被他狂性大发杀死吧? 轻轻闭上黑亮无底的眼睛,泽的睫毛因为痛苦,而微微颤动。可是没有发出再大的动静,他安静地,等着那种煎熬慢慢过去。 半晌,虚弱的血族才重新睁开眼睛,不知怔怔地想着什么,他终于像这些天一样,把嘴巴凑到那碗鲜血前,轻轻咽了下去。 虽然是那么美味的东西,可是,不知怎么,那个年纪很小的吸血鬼侍卫却觉得,这个血族喝得很抗拒的样子。 不敢多做停留,一等那个被囚的重犯喝完,小侍卫赶紧跑出了牢房。 看着他如避蛇蝎一样的速度,泽的唇边,露出一丝浅涩的苦笑。 是的,记得变身为血族的第一天,他也在原先的同族--人类的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呢...... 无论是血族,还是人类,都不再有属于他的怀抱了吧。 好象,也不是的。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虽然是这所有痛苦无依的来源,却永远等在那里,肯为他敞开一个怀抱。 脑海中有种鲜明的记忆慢慢浮现,那是那个人紧紧抱着他,用尖利的獠牙刺穿他的动脉。不知为什么,那时候觉得的冰冷颤栗,现在却能依稀回忆起一点错觉般的温暖来。 可是,现在那个人也不见了。 只剩下他痛苦的灵魂,在自己身边,以只有他才能察觉的咆哮和愤怒,证明着他的存在。 手腕上,系着的那颗血灵宝石似乎感应到了这弥漫在室内的鲜血气息,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抖动。 "你也饿了吗?"看着那颗封印着一个灵魂的宝石,泽轻轻的道,目光柔和而哀伤。 困难地用小指勾起那根丝线上的红色宝石,他一点点地,把它攥在了掌心。手腕上那桃木的小小木签造成的伤口,随着这极微小的动作,轻轻颤动着。 泽的脸色,却因为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变得惨白。 咬牙狠狠心,他忽然猛地转动了一下手腕! 鲜红的血流,立刻顺着他洁白的手腕飞快地流淌下来,浸透了他低低垂下的手掌,掌心的宝石,也在同一时刻忽然发出了幽幽的灵光。 仿佛有了吸血的本能般,那颗宝石在迅速地吸收着流到他掌心的血液! 越来越急促,那宝石吸血的力量,越来越大!直到泽手心的鲜血被吸得干干净净,它又漂浮在了半空,急切地顺着血流下来的方向,移动过去。 闭目拉住了系着它的丝线,泽轻叹口气,终于黯然将它拉了回来。 感觉离血源的距离远了,那颗宝石忽然在他手中大力地冲撞着,震颤着,愤怒不已。 皱起浅蹙的眉头,泽痴痴看着掌心的血色石头。 "这么恨我,想吸干我的血吗?"他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发问,并不指望得到回答。 所以很快地,他微微一笑,有点抱歉似的凄然:"对不起啊,我不能满足你。被你吸干了血的话,我死去了......你要怎么办呢?" 失去了封印者的鲜血喂养,被封印的血族,会随着死去的吧?父亲说,那个六百年的契约是这么制定的。 "菲利......"他终于叫出了那个名字,"我可能,会被你的族人关在这里一辈子吧?" 血族的寿命这么悠久,几千年,还是几万年呢?他皱眉凝思,有点恍然。 "我记得你说过,你爱我。那么......我们就这样永远在一起,好不好呢?"他苦涩地看着那颗血染后华光四溢的宝石,目光纯净清洁,那是菲利从没亲眼见过的温柔。 听不到任何回答,他疲倦地停住了喃喃自语,陷入仿佛没有尽头的昏昏沉沉。 直到牢房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他才惊觉地抬起头,侧耳听着外面。 自从被关进这里,从来没人来探望过他--这外面的声音,会是什么人呢? 看着慢慢走进来的一群吸血鬼,为首的那个,让他居然一下子呆住了。 颀长优雅的身材,俊美精致的容颜。华丽的皇族装扮,那只有王者才能佩戴的服饰,那有点熟悉的眉眼! 怔了好一会,泽才终于从某种恍惚中清醒过来。看着菲克斯身后笔直站立的默奈尔,他无言地对他微笑了一下。 转过眼神,他看着脸色哀伤的吸血鬼二皇子:"菲克斯殿下......你好。" 是穿上了这身象征王权的服饰,加上那相似的容貌,才让他仿佛在一瞬间,看到了那个人的身影吗? 记得几年前,他还是个害羞而善良的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也长成一个俊美逼人的少年。 菲克斯沉默着,向着身后摆了摆手。 "陛下,这个人很危险,您......"牢狱的守卫长急切地规劝。 "陛下当然能够判断。"刚刚复职的皇宫侍卫长默奈尔冷冷打断他。 "下去吧,我有话想和这个犯人单独说。"菲克斯的语声虽然温和,却有隐约的威严。 不敢再多话,跟随新陛下进来的侍卫们,接连退出。微一鞠躬,默奈尔也悄然退了下去。 "泽......你好吗?"终于看向了墙壁上憔悴的囚犯,菲克斯沉静的脸上,有些伤感。 "谢谢您的关心,陛下。"微微笑了,泽清澈的目光看着他:"您继承了空缺的皇位?这真的......太好了。" 这是真心话,假如是这个善良的小吸血鬼做了地下城的王,相信他会反对一切杀戮和征战。 那么,他所做的事情,也就不会那么没有意义了吧? 目光注视着他手腕上那两根细细的桃木签,菲克斯握住了拳。那细小的木签附近的肌肤,看上去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害,但是那是假相--桃木的气息会沿着血族的身体侵蚀到每一处,让被钉住的血族每一刻都觉得像是赤足舞蹈在刀丛间。 他不由想起小时候宫廷的教师说过的话:别轻视桃木这种邪恶的木材,它能带来的痛苦,绝对不比银刀轻! 银刀......这次短暂的人界之行,已经让他尝到了银刀发出来的死亡气息。虽然那个英俊懒散又亲切的吸血鬼猎人并没有真的用它来对付他,可是,他却永远也忘不了,那个人类猎人用银刀挑断自己身上的银绳索时,那种肌肤冰凉,寒毛倒竖的感觉。 菲克斯的脸,忽然有点微微发烫。慌忙把自己的思绪从那个猎人身上拉回来,他沉思地看着泽。 "疼吗?" "啊,有点。"轻轻地回答,泽的神情,有点抱歉似的。 忽然举起手,菲克斯飞快地抓住了那两根桃木签,在泽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用力将它们拔了出来! "啊!"死死咬住了嘴唇,脱离了被钉住的境况,泽因为这忽然的剧痛滑倒在地上。 慌忙地跑上前,菲克斯用自己并不宽广的怀抱,紧紧抱住了他。 轻轻一颤,蜷缩着的泽抬起头,看着他。 到了如今,他还没有被所有人抛弃吗? 抓住他的手腕,菲克斯伸出清凉的舌尖,毫不犹豫地,用唾液舔着他的伤口。 "你不知道血族可以自己疗伤吗?"他看着那伤口的血流渐渐停止,忍不住道,"就算伤口不能痊愈,你也应该时常舔舔它啊!" 沉默了一下,泽淡淡一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他有一次向我抱怨说:疼死了。你不知道,这种不能愈合的伤口整天疼着,有多可怕......" "啊?"菲克斯怔了怔,"是哥哥说的吗?" "是啊,所以我也想试试看,假如让伤口一直不好的话,那有多疼。"泽有点儿恍惚,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晚上,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用他的血喂着他,甜蜜地引诱自己帮他舔一舔伤口。他不愿,他就示威似的,不去治疗它。 牢房里一时安静了,菲克斯和泽,都想起了那个人,亲人,或者爱人。 "菲克斯陛下......您,不恨我封印了您的哥哥吗?"泽终于打破寂静,涩声问。 "刚才,我在外面听见了你和哥哥说的话。"菲克斯低声道,明亮干净的眼睛,映出泽的内心,"你也爱着我哥哥吗?是吗?" "......"泽的脸色,不知是因为这些天的折磨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更加苍白。 "我知道,你并不恨他。否则,你只要不用自己的鲜血喂养他,他早就已经死去了。"菲克斯急切地望着他,"泽,我可不可以求你--请你放他出来!我以波克尔皇族的声誉发誓,只要你解开他的封印,我会动用整个皇族的权力,确保你的安全!" 摇曳的烛光映着泽那黑曜石一般的眸光,那一刻,菲克斯看到了泽那眸子里深如夜色的哀伤:"菲克斯陛下......我并不知道,该怎么解开封印。" "啊"了一声,菲克斯的脸色,失望至极。 他的哥哥,那个强大冷酷的吸血鬼之王,难道就这样,永远被封印在那块小小的石头里了吗!? "泽,你骗我的,是不是?"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菲克斯小声地,哀哀地看着他。可是,看着泽同样哀伤的眼睛,他终于不再逼问了。 "陛下,抱歉让你失望。"疲惫地撑着墙壁站起来,泽的笑容依稀傲然,"请您把我重新钉好,再离开吧。" 轻轻拉起他的手,菲克斯道:"你被释放了。跟我出去。" "不。"安静看着他,泽坚定地摇头,"那些贵族不会同意,别为我和他们争吵。你刚坐上王位,需要时间去树立威信,而不是反对和恐慌。" "现在,我就是这个地下城的王。"菲克斯毫不退让,"竖立威信,应该从顺应王者自己真正的心意开始。" 沉默了一会,泽沙哑着嗓子,终于低声发问:"菲克斯陛下,您......让我去哪里呢?人类的聚集地吗?还是以封印了您哥哥的身份,居住在他的皇宫?" 震动了一下,菲克斯无言以答。 是的,这个地下城里,似乎真的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地方,能够容纳泽了啊。 "泽,我刚刚从人界回来。"他开口,"那是个有趣的地方。你想不想......带着哥哥一起,生活在哪里?" 人界?泽看着他,眼睛里有了一丝微微的动容。 那个令他不惜封印了菲利,保护着的陌生世界? 没有一个亲人,没有一个朋友,完全的陌生和寂寞,却也不会被任何人无缘无故地抛弃和唾弃。 尾声--人界篇 香港。 傍晚还是多云的天气,忽然一下子就变得阴云密布了,越来越黑的天色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一间破旧的多层公寓,二十六层的窗帘整日都紧闭着,并没有因为天气的潮湿而打开,稍微透透气。 昏暗的小客厅里,一台不大的电视闪烁着,长相甜美的女主播正在播报着本市新闻。 "现在播报紧急新闻......今日下午四时整,本港迪斯尼乐园内一座小型空中转梯发生故障,导致十二名儿童不幸从数米高空坠下,目前已经送至最近的公立医院进行紧急救治。......本台刚刚得到消息,受伤儿童中,有一名的血型为稀有的RH阴性,而医院血库中,存有的此种冷冻血浆已经告罄......医院正在紧急调配血浆中,并呼吁市民中有此相通血型的,献出爱心,前来医院捐血......" 电视对面的小沙发上,一个大约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苍白的面容,漆黑的眼眸,一种深深的倦怠和忧郁在那张俊美惊人的面孔上,和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 忽然站起身,他快步走到客厅一角的冰箱前,打开了调在特定温度的冷藏库。翻看着一袋袋赫然在目的血浆,他神情有点不安。 果然!拿着手中的血浆袋,他看见了标签上赫然的几个字:"RH阴性。" 当时只是随手打开了最里面的一个血柜,怎么知道,这悄然偷来的冷冻血浆还有这样的区别? 唇边微微露出苦笑,那个青年沉思了一下,将那三袋血浆小心地,藏在了自己的胸口前。冰冷的,和那些冻过的血浆差不多温度的胸膛。 他颈间的一条红丝线,忽然轻轻一跳,胸前有块小小的突起,在衣服下开始震动起来。 "别动,那是你不能喝的血。"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那个青年低低说,绝美眉目间有点黯然。 ◇◆◇ 外面的天气,豆大的雨点忽然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站在公寓楼前,他的目光静静逡巡四周,夜色悄然来临,加上这瓢泼的大雨,附近一个人影也没有。 正在听着电台广播的公寓老警卫,忽然觉得眼角一花,揉揉眼睛抬头的时候,才发现刚才门口站立的那个青年身影,已经不见了。 好象是消失在了外面那遮住天地的雨帘里,又好象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公立医院里的急诊室,明亮的灯光下,医生和护士的身影依旧一片繁忙。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医生快步走来,迎面正撞上了走廊尽头忽然出现的一个人影。 "砰"的一声,他和身体和那个男子撞在了一起。 "哎呀!"他踉跄了一下,急忙站稳身体,"对不起,没撞痛您吧?" "没关系,我走得也太急了。"轻柔如同丝缎的声音传来,那个男子礼貌地点头。 呆呆地看着眼前俊美得异常显眼的青年,眼镜医生有那么一阵怔然。 那么苍白的脸色,那么疲倦的神态。忽然知道自己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是为什么了,他冲着那个转身就要离去的男子大喊了一声:"喂,你是病人吗?......" "不是。"那个青年慢慢回头,漆黑的眼睛看着他。 "可是,你的体温......"不由分说跑上前,热心的眼睛医生抓住了他的手,更加吓了一跳,"天啊,你的体温低得吓人!看看你的脸色,也是这么白......请跟我来一下,我觉得你有必要赶紧做个检查!" 那个青年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这让眼镜医生更吃了一惊:自己怎么说也是练习过跆拳道还有柔道啊,可这个看上去气色很差的人,似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挣开了他! "我只是刚从外面来,淋了大雨,所以才会这么冷啊。"抱歉地冲他笑笑,那个青年的笑容一瞬绽放,映着他背后窗外的黑色夜空。 "啊,这样啊。真是打扰了。"不好意思起来,医生推推鼻梁上的镜架。 看着那个青年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的心里,依旧有点怪怪的感觉。 哪里不对呢?那个男子斯文俊美,无害温和,身上的衣服简单却整洁,带着一种受过良好教养的明显特征。 可是,那样美丽却悲伤的笑容,像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他甩甩头,驱赶走脑海里奇怪的想法。 "卢医生!你快来看看啊!"一声惊叫,护士小姐的声音从急诊室里传来。 "来了!"他急忙跑过去,推开急诊室的门,正看见看着病床前的护士小姐一脸惊讶。 "怎么了?" "您......您看看这是什么啊?"护士小姐指着自己的推车上那几袋鲜红的血浆,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是来派药的,我发誓绝对不可能拿这种东西在车上啊!" 皱眉捏起一袋依旧冰冷的血浆,眼镜医生也呆住了:RH阴性,而且是他们医院的标签! "天啊,那难道就是今天打开血库才发现丢失的那几袋稀有血浆?"护士小姐轻叫。 "嘘~~~"紧张地拦住她,医生压低了声音,"医院丢失血浆的事,不能随便说啊,对媒体不都是公布说存量不够的吗?" 不管怎么样,这几袋血浆好象完全没有被动过的样子,而且温度也是适合的。 "快,快去通知血库的同事来查看一下,还有,通知儿科的医生,那个急需开刀的小病人的备用输血血浆,可能有着落了!" 望着终于亮起来的手术室门口的红色小灯,守在外面的孩童家长终于松了口气,孩子的母亲因为高兴,反倒小声哭泣起来。 "啊!"一边的眼镜医生忽然叫了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怎么啦,卢医生?"刚刚忙碌完的护士小姐嗔怪地看他一眼。 他想起来了!那个奇怪的男人,假如真的是从外面淋雨才搞到浑身冰冷,可是他的衣服,却是干的啊! 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地面上坑坑洼洼的小水坑,在远处的霓虹映照下,反射着微弱的光亮。 一条安静的后街小巷里,有个孤独地,依靠着巷子墙壁站立着的身影。 举起手,在没有月色的黑夜里,他拉出胸口的一条丝线,把已经流着鲜血的手腕,凑到了那根丝线下面坠着的一块石头上。 原本黯淡的宝石颜色,浸染着他的鲜血,忽然在这寂静如水的夜色里鲜明起来,透着隐约的华光。 一阵不大不小的喧哗,三四个摇摇晃晃的少年,从小巷的另一边迎面走了过来。 "飞哥,今天的药丸,味道好正啊!"黄色头发的一个少年满嘴酒气,笑嘻嘻的。 "那当然!五百元一颗哦!"得意地拍拍他的头,看上去像是头领的少年年龄大些,口齿也有点不清晰。 "哈哈哈......" 独自站立的那个身影,急忙收回了流血的手腕,小心地避开了他们,可是就在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一个少年忽然停了下来,一把抓住了他。 "你那胸前,是什么东西啊?"他痴呆呆地看着那人胸前,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红色石头。 好奇地一起凑上来,几个不良少年研究着那个青年胸前的古怪事物。 "不是带电的啊,是它自己发出来的呢!红宝石吗?" 微微皱眉,夜色瑞安静的青年飞快地把那块闪着血红光芒的石头收进了胸前的衬衫,没有说话,他转身欲行。 手臂,被人抓住了。 冷不防的,一个醉醺醺的少年伸手拉住他颈间的丝线,猛然把那块宝石抓到手里:"喂,给我吧!" 沉默安静的青年,忽然大吃一惊似的,清亮的声音响起来,带着惊讶,还有一点点不快:"请你还给我。" 他用力一拽,把宝石重新夺了回来。可是,背后和身上,却被人狠狠地踢了几脚,一个趔趄,他栽倒在地上。 一阵拳打脚踢,那几个醉醺醺的小太保兴高采烈地扑上来殴打着他,被酒精和药物刺激的神经太兴奋了,何况,还有那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宝石啊! 假如抢过来卖掉--也许能换来好些颗药丸吧? 那个青年开始似乎挣扎了几下,很快地,就放弃了,除了紧紧捂住胸口,他一直忍耐地趴在肮脏的雨水中,等待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殴打过去。 直到把那清瘦单薄的人影打到完全不能动弹,那几个少年才住了手。 笑嘻嘻地伸手重新抓住他脖颈中的丝线,把那块宝石抢到手中。那个为首的小太保很是兴奋:这个笨佬把这东西护得这么紧,看样子,他们拣到宝啦! 眼前一花,有阵阴冷的风似乎在这个时候吹了过来,直吹得几个少年身上一颤。 被他们打得紧蹙眉头痛苦不堪的青年,已经不知何时,撑着站了起来,脸上的血迹并没有磨损他的漂亮容貌,反倒添了一点点冷血的味道。 "还给我!"他的声音含了怒气,向几个少年冷冷看了一眼。 "跑啦!"几个人对视一眼,拔腿就跑。 身后一阵疾风,有人追上来。指尖忽然亮出明晃晃的东西,在众人眨眼的时间,已经有冰冷尖利的利器抵在了跑在最后的少年颈间:"停下!" "啊啊啊~~~~他有刀子啊!救命啊!"尖声叫起来,那个少年一阵惊恐的挣扎,手里攥着的那块石头被狠狠用力夺了回去。 他颈间的皮肤,却被这挣扎刺破了。温热而殷红的血迅速流淌下来,散发出鲜血特有的味道。 好象被什么忽然击中了一样,那个人影不能动弹了。 泽看着近在咫尺的那鲜红血流,身体终于开始微微颤抖。 多少天了,他一直靠着那些散发着医院消毒水的冷冻血浆为生,而此刻,那温热香甜,醇美诱人的血液就在他的嘴边! 尝一尝,就一下! 这微弱的,恶魔般的声音在他心里回响,越来越巨大。 忽然痛苦地别过头去,他猛然放手,就要推开那个流着血的少年。 而就在这个时候,腹部一阵巨大的刺痛却猛然传来,转眼袭遍全身。......怔怔看着腹上那柄小小的银刀,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慢慢瘫倒在了冰冷的雨水中。 惊恐地看着他身上忽然迅猛奔流的大片鲜血,捅了他一刀的少年"啊"地锐叫一声,如被火烫般松开了刀柄,吓傻了。 那只是一把这么小的随身银刀,本来就是带着玩儿的。而他也只是想刺他这么轻轻一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人会因为这么浅浅的一刀,流出这么多的血来!? 该不是弄出人命了吧? 恐惧地看着那恐怖的血流,几个少年对视一眼,吓得向着巷口狂奔起来。 刚刚还喧闹的小巷,转眼就重新恢复了空无一人,寂静清冷。 银刀......吸血鬼除了阳光以外,最害怕的武器。 大片大片涌出的鲜血,从泽的腹部,争先恐后地流淌着。不敢拔出那柄小小的、致命的利器,他无助地,在这陌生城市里的街道上躺着,心中一片凄然。 颤抖着手,他将那颗血灵宝石举到眼前,痴痴地看着。 菲利......菲利。我就要死了,可是,你该怎么办呢? 低低的,痛楚的呜咽终于响起来,曾经的人类,如今的吸血鬼倒在冰冷的地上,把那颗封印着爱人灵魂的宝石,按在自己热血奔流的伤口上。 鲜血流出来的速度,更快了。 那颗宝石中的灵魂,头一次被允许吸食这么多的鲜血,明显地激动起来。变本加厉地,那颗宝石加速地吸食着泽的鲜血。 体会着身体越来越冰冷,生机越来越黯淡的垂死感觉,泽轻轻地,握着伤口处浴血的、颜色鲜明、光芒邪恶的宝石。 "对不起。对不起......这是我最后一次喂你了......我把全身的血,都给你吧。" 他低低地说,眼角终于有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眼前,似乎有很多前尘往事一一浮现。 地下城里蒙胧的月光。 那尘封着淫靡情事的宫殿。 那经历的二十年人类生命中,曾经有过的朋友和亲人...... 还有那个,残酷却深情,温柔却暴虐的吸血鬼情人--如今被自己封印的、地下城曾经的王...... 眼前逐渐模糊的景象中,忽然有团巨大强烈的红光,在那颗血灵宝石上迸发出来,有如绚烂易逝的美丽烟花。 吸取了封印者足够的鲜血的灵魂,凭着巨大的怨念和执着,从被封印的桎梏中,终于脱身而出。 烟花里,那张英俊逼人,邪美冷傲的脸庞悠然出现。 真的,要死了吧?居然看见了这么美好的幻想。 轻轻伸出手,泽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指尖,触摸到了那熟悉的,刀削般的容颜。那是如此真实又虚幻的触感啊,叫人感激得想要虔诚落泪。 "菲利,菲利......"他低声道,甜美一笑。 十多年年华转瞬即过,而他竟然能够如幼时一样,重新伸出手去,触摸这张一见钟情,从不曾忘的脸庞。 远处,月亮从雨后刚散的云层背后悄然露出,夜光波动,月华流淌,无论是人界的夜,还是地下王城的夜,都如此美丽祥和,令人心安。 --全书完--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